“我还要给你的石像做红布,为你遮风避雨。”
“石像才不用遮雨。”姜杪伏在她的床边,“现在才想起来。”
央给他说了好多次,只是一直很忙。
……
是日,狂风乱作,姜杪穿着央的靛蓝祭祀服,举着蓝色火把,在山峰上迎风而舞。
风吹起他的衣衫,他是一枚早已种下根系的种子,永久的停留此处。
雨打湿他的皮肤,他是嚎哭降生的幼崽,在百苦皆在的人间走向孤独,直到火把熄灭。
阳光破开云层,他抬起手臂遮住阳光,浑身湿漉漉,刚从羊水里降生一样。
央扶着门看了远处初出的太阳,才终于化成风,吹向了山谷。
请庇佑生灵吧,母亲。
猫没有找到央,只看到了床上的红布,红布像是烈烈的太阳,灼烧他的眼睛,让他情不自禁地掉眼泪。
猫无法进入山谷,蝴蝶妈妈和她的女儿独处,她要带走她受苦受难的女儿。
猫就蹲在山谷,也不喵喵叫了。
兔子问他:你要等多久呀?
猫不说话。
兔子又说:猫,不要等了。
猫也不说话。
最后离开的时候,猫说:他叫姜杪。
猫走之前是冬天,橘子树被雪压弯了腰,可怜巴巴的,猫把雪摇干净,拍拍它。
我要走了。
可是,他找遍了很多地方,都没有办法,他再次回到了这里。
那座山上有一条路,路上都是央捏的胖乎乎山鬼,盖着红布,引着猫回家。
猫就沿着那条路一直走一直走,看到了阿婆,阿婆说:“你回来啦。”
猫点头,背着行囊慢慢地走向种着枫树的小院子。
猫脑子转不过弯,他摇摇尾巴继续往家里走,家里的橘子树又结了橘子,他慢吞吞地把酸溜溜的橘子都吃完,一个也没有留给央。
然后,晚上胃反又吐出来,难受地趴在两人的床上,床上早就没有央的气息了。
第二天,他去了山谷,山谷这次没有拒绝他,猫蹲在蝴蝶妈妈的石像面前。
知融透过石像,看见猫掏出一个吃了一瓣的橘子,猫说:“我试过了,这个最甜。”
猫慢慢地趴在石像面前,一动也不动,树叶落了他满身,小小的身体渐渐地渐渐地被覆盖完。
猫呀猫呀,不要忘记回家的路。
姜杪呀姜杪呀,不要怨恨。
猫回来以后好像真的成为了一个山鬼,会为迷路的人引路,会温柔地倾听人的祈求,他不哭也不闹,闲着的时候就在石像前睡觉。
他真的是个很好的猫猫。
阿婆去山谷的路上看见他,“好久不见呀。你要去哪里呀?”
姜杪笑着,说:“我要去摘橘子。”
橘子已经熟了两轮了,知融看着他慢慢地吃橘子,掰一瓣下来,酸就吃掉,甜的就留下来。
蝴蝶石像前,她垂着眸,不言不语。
月光啊,流水啊,请让我成为她的呼吸,她的心脏,她的唇,她的眼……
直到他惊恐地发现,通天树结了树胎。
一个肉眼可见的树胎。
树胎的出现意味着央彻底的逝去。
猫夜夜坐在通天树面前,不敢合眼,无数次伸手,却又缩回来。
一只讹兽却出现了,那是个女子,她垂着兔子似的耳朵,有着黑色的兔子眼。
“你怎么在这?”
妖族本就亲缘单薄,对于领地占有欲旺盛,同类相见,恨不得致对方于死地。
“我是讹兽途己,是新任山鬼。”讹兽平淡地说,“圣女即将降生,我来为圣女护法。”
猫回头,看见通天树依旧在摇晃。
“不是只有圣女长大后,才能由圣女选择山鬼吗?”
“我不知道。”途己盘腿坐下,“通天树托梦,选中了我。”
通天树感受到了猫的杀意,它要为圣女找一个修为深厚的山鬼。
知融远远看着,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猫会选择利用通玉扭曲空间。
他无法接受央被彻底地抹去,通天树这么做,无异于是给了姜杪一记重击。
让猫妖本来就敏感绷成一条线的精神,一瞬间断掉了。
他猛然抽出长鞭,挥向通天树。
长鞭末梢却被途己握在手里,途己皱着眉,“你疯了?”
姜杪眼睛猩红,将长鞭抽回,反手化鞭为剑,刺向树胎。
途己是通天树选中的山鬼,是这片山中妖修的佼佼者,又被通天树的因果庇护。
姜杪显而易见的输掉了,他捂着被重伤的胸口,沉沉看了一眼通天树。
庞大的通天树遮天蔽日,树心孕育着新的生命,一个贵重的新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