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山,地处极北,因灵气充沛靠近日出之地,气候终年如春。
云尧带着两颗蛋来到山顶的陵合殿时,禾雪昼早就逃之夭夭。
扶桑树神穆蓼从廊后施施然飘过:“凰大人来此何事?”
“雪昼呢?我与明和近日打算去东海蓬莱,不放心把孩子留在丹穴山,想托他照看一段时间。他总不能是为了躲我,故意不出来吧?”
穆蓼翩然的衣袖有一瞬间的停顿。
“青鸾大人如今该是在枣山城,听闻近日城中有祭典,他说要去凑个热闹。”
云尧明白了。
这就是故意躲清静,不想看孩子。
“阿蓼,我知晓你做事最妥帖。”云尧把热乎乎的凤凰蛋往穆蓼手中一塞,化作一道金光飞向天际:“不必担心,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安置孩子们就行,她们很乖。”
凤凰蛋蛋壳上的金色纹路璀璨夺目,穆蓼叹了口气,柔嫩的枝条自背后生出,包裹住两枚神蛋:“一个两个都不想带孩子!你们三个真够意思!”
“阿嚏——”穿着粗布衣裳的禾雪昼混在进城的人流里,他算算时间,自家姐姐应该已经把蛋丢在陵合殿里。
青鸾大人无比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他可没这个耐心帮自己的哥哥姐姐看蛋。
“修的可真快啊……”禾雪昼盯着青石砖搭成的城楼, “上次来这里,还只有一个界碑呢”
枣山城的城主是如今王上的连襟。今年为了庆祝他的五十大寿,城主早早给各路权贵都发了帖子,期盼能来此一聚,宾主尽欢。
路上行人熙熙攘攘,两侧的低矮砖房也挂起灯笼,禾雪昼瞥了一眼被夕阳染成胭脂红的灰砖房,决定先找个地方落脚。
驿馆里,远道而来的客人们挤做一团,各式各样的口音交杂在一起,少年模样的禾雪昼好不容易才从几个大汉中挤出来,他喊住店小二:“住店!”
小二瞥了他一眼:“去住通铺,二十枚钱一晚。”
禾雪昼一愣。
他上次下山的时候城中只有一间破驿馆,那里的老板只收他两枚钱一天。
“你是不是在敲我竹杠?”少年睁大眼睛问。
旁边的汉子们哈哈笑起来:“小鬼,没钱还敢来住店吗?这可是城里最好的住处,楼上住的都是贵客,你要是惹着贵人,脑袋可就搬家了!”
“破破烂烂,哪里好了……”禾雪昼小声嘟囔。
门口此时停下一辆马车,一个身着锦衣的约莫十岁左右的孩子被下人扶着下车。
店小二看了眼马车形制,啐了口唾沫:“楚地来的蛮子,讨晦气。”
禾雪昼猫到一旁,看着男孩的仆人向小二行了个礼:“店家,可还有空房?”
“没有!后院的猪圈到还有空,你们主子去不去?”
此话一出,满座宾客哄堂大笑。
小男孩脸上没什么表情,拽拽他的同伴。
“为何不让他住?”禾雪昼瞪了眼店小二:“他看上去能付的起房钱。”
小二拿肩上披着的白布巾一甩:“楚地来的质子,我们可招待不起。他们大巫亲批的天煞孤星命格,简直是瘟神呐!”
有个喝多了的汉子起身,推了把小孩,他也不反抗。
“打了败仗的楚地蛮子,还送个晦气小子来,大王怎么还不把你砍了,送回去给你老子?”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男孩身侧的老年男人护了他一把,二人都跌倒在地。
禾雪昼一拳打在那汉子腹部,连带着店内的桌椅都砸断几张。
在此处休息的大都是达官显贵们的随从,店内利剑出鞘的声音代替了笑声,剑拔弩张不过如此。
“不是喜欢说什劳子命数?”禾雪昼一发寸拳打翻面前的壮汉,夺了他的佩剑,抵住他的喉咙:“那你今天是命该如此!”
男孩伸手拉住了禾雪昼的袖子:“先生不必为我惹祸上身!能得先生出手相助,渊感激不尽!渊本就是不祥之人,岂能再伤及他人?”
禾雪昼盯着小孩看了许久。
他居然望出一丝丝紫气。
禾雪昼收了剑。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陆渊规规矩矩行了礼:“晚辈是楚地淮南侯三子陆渊。”
少年点点头,他掏出一小锭金子扔给店小二:“给我一间最好的客房。再敢唬我,可就不是这么好说话了。”
小二一时间有些呆愣,他拿起金锭咬了一口,喜笑颜开:“哎哟,是小的眼拙,没认出来您是哪位公子。这就去给您安排,恕罪,恕罪……”
“陆渊是吧……跟我住。”禾雪昼拎着小孩就走,像拎一件包裹。
身后的老仆有些踌躇,他捏了捏衣角。
“老人家,一起啊?”禾雪昼回头催促:“三个人一间房,挤挤也是住得下。”
上等客房里提前都备好了茶水点心。陆渊挨着申伯坐在软垫上,有些不安地看着禾雪昼。
“先生为何帮我?渊一条性命死不足惜,可申伯只是个无辜仆从,可否请您高抬贵手,留他一命?”
少年一脸懵逼地转过头看着一脸严肃的陆渊。
“我为何要杀人?”
小小的陆渊抿着嘴不说话。
申伯向禾雪昼一拜:“贵人,我家公子从小便长在偏僻之地,礼数不周还请贵人见谅。”
“我很吓人?”
陆渊:……
“你们的那个大巫倒是有意思,他若是真有本事看到人的命数,怎么还不去蓬莱成仙?”
禾雪昼跪坐在陆渊身侧,自顾自倒了杯茶:“我看水平也不怎么样。”
小孩眼中突然有了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