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恩寺主持特意为喜爱佛法的宝珍公主留有一间禅院,供其休息、住宿。
顺着石子路,一座幽深、淡雅、绿树环绕的小院映入眼帘,此时主屋内传出女子银铃般的笑声。
青萍行礼引李安意入屋。
主屋布局典雅,追求宁静,入眼便是挂在墙上由佛门大家落笔的一副单字书法,一个行云流水的禅字。
其下玫瑰椅间端坐一名约莫三十出头,鹅蛋脸、杏眼、双眉画得浓黑的美妇,她朱唇两畔各点一粒黑色面靥,一袭绀蓝宝相花纹宫裙,墨发挽成偏梳髻,髻上戴嵌红宝石金簪,插金镶玛瑙头钗,另缀莲花宝钿,装扮和样貌尽显华贵之姿。
妇人身边坐着名明眸皓齿、杏眼少女,她上着一领橙红缘边的彩绣蝴蝶纹绫衣,下搭一腰蜜合色花间裙,翻荷髻间斜插花钿金钗,亲切地拉着美妇的手。
姿态亲昵的两人是宝珍公主母女。
样貌相似的母女齐齐转头望向进屋身穿素雅长裙、气质脱俗的女子。
女子细弯柳叶眉、琼鼻樱唇,肌肤赛雪,五官柔美,体态婀娜,步履轻盈迈入屋内,从容行礼,“安意拜见宝珍公主,公主金安。”
声音柔和、细腻、舒缓,宛若春风拂面,温暖舒适,又若山间清泉,沁人心田。
宝珍公主面上含笑走向李安意,扶起她,声音清透道:“快起来,一转眼当年那个啼哭的女婴也长大了,变成眼前风姿绰约的大美人。”
“来,这个是见面礼。”宝珍公主将腕间羊脂玉如意纹宝镯摘下,戴入李安意手腕上。
“公主……”李安意抬手忐忑地拒绝。
“安意姐姐,母亲一片心意,你就接受吧!”
裴玫娇俏的声音插入,瞬间缓和气氛。
随后宝珍公主母女拉着李安意闲聊,室内充满三人谈笑的欢语。大多是裴玫在说,宝珍公主附和,李安意静静地听。
“对了,安意姐姐你的铺子怎么关门了?我和碧蓉姐姐惋惜当初为何少买……”裴玫见李安意默默无言,故意给她搭话的机会。
李安意搁下瓷盏,一板一眼回答,“我六月打算回扬州一趟,无精力打理,故暂时闭店,若郡主有需求可告知安意,安意吩咐人为您缝制。”
“好啊!好啊!我会写信告诉你,如果扬州有什么好玩,安意姐姐也要告诉我……”裴玫摇头晃脑说了一堆。
宝珍公主却忧心忡忡说:“安意若有需要帮助的方面,勿要犹豫,直说。”
身居公主之位,又是皇后亲女的裴珍知道的显然比天真烂漫的裴玫多,隐隐察觉出双意布店关门有蹊跷之处,然而到底是内宅妇人,朝廷里的勾心斗角所知甚少。
“多谢公主,安意无事。”李安意为宝珍公主的担忧感到暖心,却不愿将无关人员卷入自己的事。
宝珍公主闻言暂且放心,三人又是一阵有说有笑。
“公主,理王求见。”
门外青萍高声喊道。
裴玫止声,宝珍公主眉间悄然皱起,狐疑哪阵风把他刮来,“叫他进来。”
当今圣上膝下有五子三女,宝珍行二,大皇子裴玧文武双全、风姿绝佳,及冠后封为肃王,可惜在清剿魏王一战中不慎逝世。三皇子康王裴琼年幼时意外从假山上跌落右腿受伤,留下残疾,走路一瘸一拐,此后深居简出。四皇子理王裴理据传自由随性,想当个闲散之人。其余子女皆未满二十。
一名身着白袍,头戴鸦青儒巾,足蹬乌皮六合靴,风流倜傥的男子手摇水墨山水扇跨入,嗓音清朗说:“元白见过二姐姐。”
裴玫低眉问声:“四皇舅好。”
李安意躬身行礼,“臣女拜见理王。”
理王大约二十五出头,宽额挺鼻,身材中等偏上,一双微笑唇自然上扬给人亲切感,然而细小的双眼又令人不适。
五感敏感的李安意发现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几眼。
宝珍公主见他来收起笑容,语气带丝怒意,“怎么?几月未见,如今到我这来耍威风。”自己向来厌恶裴理这个同父异母的笑面虎弟弟。
理王双手做揖,躬身压低声轻言:“瞧姐姐说的,叫元白好生难堪。”
“下去吧。”宝珍公主淡淡说。
裴玫带着李安意退下。
日轮西斜,古寺的暮钟荡响,最后一丝霞光消失,山门闭合,香客散尽。
踏着预示宵禁临近的沉重鼓声,李安意等人返回威武侯府,祈福之行算是圆满结束。
而理王意味深长的眼神留给李安意深深的疑惑。
与此同时,盛京城百里外的官道,驿差夹马赶路,马背上的竹筒里是一封来自扬州的信,落款人威武伯李安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