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菜是刚从地里摘的,荤菜则是佃户自家养的鸡鸭做的,薛奉鸾只吃了一筷子,便觉得鲜美无比。
这些饭菜甚是附和谢砚的口味,他却不敢多吃,生怕又一时不慎染了疾,还要劳烦这里的人照顾他,只一盏茶的工夫便告辞消食去了。
只有贺照一人吃得热泪盈眶,像是从来没有用过这样好的饭食。
“慢点吃,还有很多。”贺夫人只当女儿是饿坏了,便也随她去了,只问薛奉鸾,“说说你们为何引小照来此?”
虽说她们是真心出谋划策,但也跟着女儿来此,不知是何等用心,不得不防。
薛奉鸾几乎是瞬间就读出她的内心想法,无心同她置气,若换作自己,亦会对此保持怀疑。
“贺伯母掌管贺府诸事,早就算是有实无名的家主了,若贺照再沿袭,并成为真正的家主,那才算是天命所归。”薛奉鸾如此奉承贺夫人,却并非单纯的阿谀,自她知晓此事,便对贺夫人心生钦佩。
但贺夫人明显不信:“薛二小姐直说便好,小照做了家主,对你们二人或是薛家有何好处?”
薛奉鸾明白贺夫人对薛家联姻的目的心怀芥蒂,若非姐姐执意退婚,贺照亦有一争家主的野心,贺夫人也不会展露真性情。
她自己也对父母的想法不值一哂,不过在贺夫人面前,她也无意多费唇舌将事情说得太明白。
她举起刚斟好的佃户自己酿的果酒,朝贺夫人一笑:“贺照做了家主,能做主解除姐姐的婚约,这难道不够吗?”
贺夫人闻言,醍醐灌顶,也朝薛奉鸾举杯:“先前是为了均儿,如今又是担心小照,请你们姐妹二人体谅我做娘的心。”
薛奉鸾微笑,举杯将果酒一饮而尽;薛茹芸则是勉强地抿起唇,也品了一小口。
贺照离母亲又坐得近了些:“今日我要早些歇息,明日起床与他们一同劳作。”
贺夫人听女儿这惊世骇俗的言辞,舌挢不下,半晌才问:“为何要一起劳作,你何尝做过这样的事?”
贺照扬起一个笑,试图让母亲放宽心:“娘切莫担心,自小我便拿得起刀枪剑戟,这些事情亦不在话下。”
“练武与这些分明不同,你莫要想得太容易,”怕打击到女儿,她又补充道,“我们是庄家,本就是雇他们来做活,若是事事亲力亲为,那还雇他们作甚。”
“娘,我既是庄家女儿,若是亲切相与,岂不容易得到民心?您忙碌这些年,所有的功劳都记在爹头上,所以这些好要让她们亲眼看到。”贺照试图同母亲说明利害。
她对薛奉鸾说的那些话早就有了更深的理解,因此早就有了自己的盘算,做便要做到底,她并不愿称其为纡尊降贵,更不会为了娘的爱护就沉溺于这样的温柔乡里。
既然冒险出了贺家,就要做得漂亮。
贺夫人虽还未理清个中缘由,见女儿执意如此,也不再说什么了。
“我会请管事的为你安排好,明日万事小心,莫要逞强。”纵然贺夫人对女儿不再干涉,但也难免担忧地嘱咐几句。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娘莫再操心了。”
有了女儿的保证,贺夫人还是不能安心,只是为了转移自己的心绪,便转向薛家姐妹:“二位薛小姐可要同小照一起?”
薛奉鸾虽是谋划之人,也未曾想到这一层,念及今后许是会和姐姐在外流落,学习务农畜牧也并无坏处,便欣然应允。
“我与贺照一起,姐姐歇着便好。”薛奉鸾心疼姐姐的奔波,不忍让她劳作受累。
薛茹芸来到这里便沉默寡言,听到妹妹这样说,不禁情急:“我并非不能受累之人,为何不能一起?”
她知道妹妹是心疼自己,但格外的优待让她不太痛快。
“谢公子自然是无法劳作,若是我再逃脱,岂不是让这些人白养着我们,我肩能扛手能提,有手有脚的,差在何处?”
见姐姐也这般逞强,薛奉鸾便不再与她争辩。
三位姑娘如此坚决,贺夫人不再相劝,倒是有同伴陪着贺照能让她稍稍安心一些。
“那今日你们早些休息。”
贺夫人一人住一间屋子,本想母女二人一起住,那床榻实在是太小,住不下两个人。于是三位年轻女子便住在靠近贺夫人的一间空屋处,睡在一个大通铺上;谢砚则被安排在一位寡居老妪的屋里。
三人的房间木门稍有腐蠹,要用力才能合上,在外却轻轻一推就能推开。
她们合力将门关好,洗漱完毕,解衣熄灯。
薛奉鸾有了先前的经历,始终放心不下,欲将门用重物抵好,或是将门用什么小物件闩好。
她本想与身侧二人商量,尚未起身,便听得“吱呀”推门声,使她屏住了呼吸。
月光将人的影子长长地投了进来,三人皆提心吊胆,闭眼假寐。
一柔柔的女声响起:“贺小姐,您安睡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