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奉鸾缓了缓,摇头道:“无事,只是我们这是要去哪?”
“怕是要劫人。”
“劫人?”
薛奉鸾瞪大双眼,从前只听过匪劫财,没听过劫人的。
聂从云叹了口气:“有一些水匪便是这般,若是交不上买路钱,便将人劫走当成奴卖掉,这样便能填补亏空。”
薛奉鸾越听越紧蹙双眉,只觉世风日下,从前在白湖镇从未听过什么卖奴之事。
“竟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聂从云倒是冷笑一声:“如今昏君心中只有贵妃赵氏,自然不会在意人间疾苦。”
薛奉鸾不关心昏君专宠贵妃,她只知道如今她已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待价而沽的“奴隶”。
那忧惧混着腐坏味,让她不禁又呕了一声。
这动静离聂从云实在太近,他又是一副关切语气:“许是姑娘坐不惯这船,现下只能忍耐为先。”
“为今之计……”薛奉鸾喘气以平复不适,“还是以逃出为先。”
“姑娘有何良策?”
薛奉鸾无言,歪头靠在柱子上。
不适感从腹部往上蔓延,每多闻一下又会加重几分,早已无力思量。
不知行了多久,那船颠簸着,让薛奉鸾愈加难受,而她被绳子制着动弹不得,只能微微手腕。
忽地,她触到捆着聂从云手的绳结,心头一喜,忙尝试解开。
聂从云本已入睡,一时间也因此惊醒。
“这是做什么?”他尚未反应过来。
薛奉鸾气息奄奄,却耐心解释:“我先替聂少侠解开绳子,你我便能逃出去。”
聂从云稍稍沉默,而后便明白她的意思。
只是这绳子绑得太紧,光凭腕力难以解开,薛奉鸾耗时良久才堪堪将它松掉。
聂从云感到手部一阵轻松,忙将绳子挣开,又绕到后方为身后人松绑。
薛奉鸾站起身后,三步并作两步去推舱门,而那舱门已上锁,怎么都推不开。
心灰意冷尚来不及涌上她的心头,腹部的翻江倒海便快涌上她的喉头了。
她拍着胸,欲靠在一旁将其感减轻,整个人倚在舱壁,却没站稳。
薛奉鸾忙稳住身子,转头却见壁上被自己推开一条缝,有隐隐的风渗入。
她心头一喜,竟压下一切的不适——天无绝人之路,这舱内竟有支窗。
“聂少侠快来看!”她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引得聂从云回头看她。
薛奉鸾轻推起窗沿:“我们有出路了!”
聂从云赶来同她一起推开窗,这窗很大,完全能通过两人。
薛奉鸾先行爬出,能见远处的山巅已被天边鱼肚白衬出颜色,她贪婪地吸着新鲜的江风,那体内的翻涌江河也趋于平静。
聂从云紧随其后爬出,而那窗合上时发出声响,吓得薛奉鸾猛一回首。
上头的船屋内立刻传来踏板的声响,接着有几名水匪出现在甲板。
见到二人,他们扯开嗓子往内里喊道:“大哥!大哥!”
那水匪头子草草披上外衫,便走出来,瞧见眼前的景象,手敲上左手边小弟的后脑。
“怎么办事的,怎么让他们逃出来了?”
“不是我……”
他刚辩解两句吗,便被头子瞪得怒不敢言。
“现下是说这些的时候吗,还不快把他们抓回来!”
眼见水匪一窝蜂朝他们奔来,薛奉鸾低头打量着满是暗流的江水:从这里跳下或是死路一条,可若任人宰割,后半生便是永久的屈辱。
姐姐流落在外这么久,甚至不知是否还在人世,如若自己这一死,说不准还能姐妹团聚。
思及此,薛奉鸾一咬牙,朝水里纵身一跃。
“姑娘!”聂从云的喊声同她的“扑通”入水声一同出现,她的耳朵被涌上的水所淹,听不清剩下的声音,只听得另一入水声,她也无心再去看。
亏得从前与姐姐逃避闺塾课程时会往河边摸鱼,也因此学会了凫水,她凭着从前的凫水经历,稍稍提起力,往前游去。
薛奉鸾探出头来喘气,水面不断拍打着她的脸,使她看不清前路,只能闭着眼朝前游。
不知游了多久,她只觉胸腔发胀,她不由自主仰头轻吸一口气,水就这么拥入她的口鼻,呛得她无法平稳浮在水上。
此时手脚已是乱了方寸,她凫水够久,早已筋疲力尽。
好在前方便是河岸,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上前,双手撑在河岸上,把自己从水中抽离出来。
此时她已是头晕目眩,只隐约瞥见一石绿色身影正在岸边。
她将如霜般的水花带出,突兀地撞入那人视线,却见那人朝她而来,之后便眼前一黑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