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先生,这是呼叫中心的工作。”
“他喝醉了!”
“我去不合适!”
云多多执着地重复:“我说他喝醉了!”
声音越来越大,周方圆生怕被其他人听见,压着怒意低声喊道:“我听到了!”她沉了一口气接着用那套官方的说法回答:“云先生,我这边安排呼叫中心为乔总提供叫醒服务,今晚让男性行李员去两次乔总房间观察他的状况,可以吗?”
云多多放佛看外星生物一样,用难以理解的眼神盯着周方圆,问:“你就一点儿也不心软?”
周方圆别过脸,闭着嘴巴没有理。
云多多没招了,周方圆无声的较量比放狠话还要难搞,他现在很懂乔泽川为什么总拿她没办法了,“成!你会后悔,你迟早会后悔,你放弃了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他愤愤离开,才抬脚两步又冲回来质问她:“有劲吗?周方圆!”
“云先生,爱不能当饭吃。我也希望,你今天和YY在一起,不要让她后悔。”
云多多听到这话转身就走了,他不敢惹这个女人,一是怕他哥们难过,二是他真的怵她,每次和她说话,都有一种打进棉絮里的无力感。
云多多第二天退房的时候,前台小妹挂着职业化标准的笑容告诉他:“5702房账单已经结清了,期待您的下次入住!”
云多多一脸懵,问:“我连押金都没交过,怎么结清的?”
“这边显示,今天大清早就有人结清了,应该是在我同事手上结的。我找找哈…对了,刷卡单上签名显示姓乔。”
云多多了然,是乔泽川给他把帐结了,他没想到那家伙昨晚醉成那样还记得自己说过经济来源没了的事。以前爱玩的时候回回喝多了,第二天乔泽川还能早起去工作,他却得睡到中午,当时他以为这是童子功。现在明白了,乔泽川能做到如今的高度纯粹是意志力强。
他吩咐前台小妹:“账单打出来看看。”
前台小妹哗啦啦打出来十来页长长的账单,用笔给他划出重点:“一天1800的协议价,您住了97天,餐酒费共12万多,还有一些杂项例如吸烟赔偿等,合计共313957元。”
“给我纸笔和信封。”
行李员把信封送到总经理办公室时,乔泽川问:“谁留下的?”
这新来的行李员不认识云多多,以为总经理在玩什么特殊癖好,尴尬地回答:“他说是您的逆子!”
乔泽川打开信封,纸上赫然写着“汪汪汪”三个大字,外加一个鬼脸,一张阴沉的脸难得地露出一瞬间的笑容。
在一旁的行李员想,总经理真宠他“儿子”。
——
整个下午,酒店上下笼罩在一股喜庆的氛围里,长住客童先生和华女士搬到一间房住了两个月后就决定结婚了。虽然他们在外面购置了房产,即将搬离酒店,但大家一点也不会为少了一间长住客的生意而可惜。
房间会有别人住进来,钱也可以再赚,但是大家是见证他们俩修成正果的,这份情谊更为难得。
他们把婚礼定在了酒店最大的宴会厅,委托行李员给各个部门送了喜糖,还邀请大家有空时都可以去观礼。
一号宴会厅被婚庆公司布置得像一个童话世界,到处都是水晶、鲜花与丝带做成的造型,盛大得很像一部电影幸福的结局。童先生和华女士的婚礼流程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有主持人带着用节目与游戏填满,而是在交换戒指的仪式后,由他们的父母、几位朋友与两位新人自己上台去读信,信里的内容全是浪漫的祝福、回顾恋情的经历和对爱情的理解。
周方圆换完中班的饭,在婚礼的中途才赶到宴会厅,那时场内已经有不少同事在围观了,她自觉地站在最角落的地方。饶是只听了一半,饶是嘴上说着不相信爱情,也被他们的赤诚打动得一塌糊涂。
长住客这一版块就是市场销售部的Betty负责,她是一定要来送上祝福的。元旦酒会的时候她也亲眼见到童先生和华女士的深情对唱,当时他们还没有公开恋情,是周方圆向她提点了两人的异样。
Betty瞧周方圆目不转睛地望着台上,一副很沉浸的样子,便开起了玩笑:“这样的场景,很难不让人憧憬婚姻啊!Coco,看你这眼睛里全是羡慕,是不是也动心思啦?马上酒店要举办婚礼秀了,到时候过来看婚纱呀!”
周方圆不置可否,处在这种环境中很难去说出违心的假话,“有人能一起走进幸福当然很好。但是就算没有,看到别人相爱时,也能感到快乐。”
身后的Jayden说话了:“怎么就没有了?Coco你一定能遇到和你走进幸福的人。”
Betty和周方圆听到这声音双双回头,才发现乔泽川和Jayden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们俩身后。
这两人是在隔壁小会议室开完运营部会议一起过来的,一直没出声打扰她们聊天。
乔泽川依旧不动声色,他还是将目光聚焦在台上,心里却不由自主地琢磨着周方圆说的话。她经过了那么多,很难去赤裸裸地表达自己有多么渴望幸福,即便有人在她心门外用力地敲响,她还是会无数遍问自己我有资格得到吗?然后像个张望着幸福的旁观者,嘴硬地强调自己并不需要。
今天她一双眼里流露出的感动和惭凫企鹤的话露馅了,周方圆在假装和硬撑的背后其实也有一丝渴望的。
想到这里,乔泽川假装十分无心地朝她望了一眼,却被周方圆发现了。
不知怎么的,她涌起一种被人看穿情绪的羞耻感,慌张地和Betty说:“我先走了,大堂那边还有很多事。”
Jayden不顾旁边的同事们在场,直接拉住了她的手腕,“别啊,童先生和华女士跟你最熟了,你等他们结束了亲口去道个祝福嘛!楼下值班经理和礼宾司他们都在,不会有问题的。”
周方圆看见乔泽川的脸色变得暗了几分,眼睛直接落在Jayden拉她的动作上,她心里更紧张了。
她见过他占有欲强烈的样子,拿不准他会做出什么行为,只好立刻从Jayden的手中抽出手腕,说了个不容质疑的理由,“Jayden哥,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离异人士去送祝福始终不太吉利,就藏着点不恶心人家这么好的事了吧。”
Jayden没想到她自嘲得这么狠,一时语塞,但这理由听起来是为了一对新人着想,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乔泽川在周方圆走后没站多久,也独自离开了宴会厅。在正式的工作场合里,他已经将所有情绪深深地埋在心里,埋得炉火纯青,埋得别人看不出破绽。
但周方圆能做得比他更加出神入化,她居然宁愿当着同事的面用伤害自己的理由逃离他,并且在这个最温情的时刻,粗暴又狠戾地提醒着他们之间所谓的差距。
这令他心痛得难以喘气,一双手藏在腿边无法控制地发抖,只能选择离开才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失态。
昨晚云多多说的话乔泽川还记得,“弥补”二字也是他一直在思索的事。
怎么去爱一个人?他没学过,也没有见过现成的范本。
唯一能被身体驱使的只有对她的占有。谁会需要一份会灼伤人的爱?嘴上说着爱她,却为了自己的私欲伤害她。
他这几天一直在问自己:你得到了她的身体,真的得偿所愿了吗?称心如意了吗?
答案当然是没有,否则怎么会一遍又一遍地问?
他梦寐已久的从来不止是一具肉|体这么肤浅。
他仔细回忆了相处时光里周方圆每一次轻松和愉悦的时候,好像发生在帮过她或者说一些真心话的场景下。
书上都说爱一个人的方式应该是体谅、表达、珍惜。
他不知道未来的日子他加倍去这么做,周方圆还能不能接受他;但他知道自己不去这么做,周方圆就永远不可能接受他。
周方圆,他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