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繁整理好外套,过速的心跳却不肯那么快平息。
她跟庄启又往前走了一段,在下个路口看见一间旧书店,她说自己要进去看看。
庄启问:“不用我送你回去?”
“还有好几个小时才天黑,没关系。”许安繁说。
顿了顿,她又道:“你别送我,本来我室友她们可能都忘了,要是再看到你……”
她没有再说下去,庄启跟她开玩笑:“看到我怎么,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许安繁下意识地说“不是”,看到庄启吊儿郎当的表情,她想起刚才他调侃自己害羞的时候也是这么一副样子,抿抿嘴唇,别开了目光。
庄启的眸光落在许安繁嘴唇上,淡淡的粉色,让人想起那些会在春天开的花,不知道她今天涂的唇膏,是不是还是那天他在车上捡到的桃子味道。
当时她故意把唇膏丢到地上打断了唐策问他的话,还以为他没看出来,其实不能更明显。
最后庄启还是顺着许安繁的意思没有送她,许安繁独自走进旧书店,挤挤挨挨的书架一直顶到天花板,她闻到纸质书存放很久之后散发出的油墨味,混合着店里淡淡的紫罗兰香薰气息。
店里的旧书按年代贴了分类指引的标签,在书架底部,还有成叠的剑桥大学博士论文稿本,都已过了保密期限,扉页上留着作者的亲笔签名,算是书店特色。
在两排无人的书架之间站着,许安繁想,或许以后也有人能够在这里买到庄启的论文。
那时他们只会知道他厉害有才华,却未曾见过他在滚滚红尘当中,无比耀眼的模样。
说起来,每次跟他待在一起,都好像时间颠倒错乱,短短转瞬被回味拉长,每次相遇却又稍纵即逝,如同白日梦做得太长,长到不知归路。
离开书店的时候,许安繁买了一本《Rebecca》,就是《蝴蝶梦》的原版书,她只看过电影,没读过原著。
第一页的开头,就是那句脍炙人口的“Last night I dreamt I went to Manderley again”。
昨夜我又在梦中回到了曼德利。
许安繁不知道,自己日后会不会也梦到此刻的剑桥。
即使希望室友们可以忘记庄启来找她的事情,但他毕竟是那么夺目的一个人,许安繁一回校舍,就被打开房门探出脑袋的陈晚叫住了。
“这么早就回来?”陈晚这样问的时候,言语间似乎还很失望。
“你还想我几点回来,”许安繁晃晃手里的袋子,“我跟他也没待多久,就十几分钟,我还去逛书店了。”
陈晚迷糊了:“十几分钟?那他找你什么事儿?我还以为他看上你了。”
“怎么可能。”许安繁说。
她跟陈晚关系一直不错,这次来游学更是成了比较好的朋友,清楚对方不是大嘴巴的性格,许安繁让陈晚来了自己房间,一五一十交代了庄启找她的原委,包括许鹏的事情。
怕陈晚要安慰自己,许安繁赶紧声明:“我不难过,我一点儿也不喜欢我爸,他从来就没管过我。”
陈晚懂她意思,握了下她的手,没对这件事发表评价,而是说:“庄启人还挺好的,那天他在火车上不是还帮了那个不认识的姐姐吗,真是人不可貌相。”
许安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什么人不可貌相,长得帅不能做好事?”
“不是,就是他身上有种气质,”陈晚寻思了半天,“就是那种玩世不恭的气质,你知道吧。”
随后她点评道:“难怪那么多女生喜欢他,你想,他长得那么帅,平时看着痞痞的,结果还会体贴人,谁不心动啊?不过他这人,随手帮人是一回事,谈恋爱是另一回事。”
这事儿说完,陈晚又压低声音道:“我问你,你跟孔小琦是不是闹什么别扭了,饭桌上我以为她缺心眼,结果回来的时候我和苏虞议论你跟庄启,她一声都不吭。”
已经答应了给孔小琦保密,许安繁自然不能说实话,只道:“她想让我帮个忙,我没同意。”
没想到陈晚说:“是不是让你帮她证明她那个卷子批错了,就今天上午下课她不是自己留下了吗,我杯子忘教室了,回去找的时候在门口听到她跟老师说这事儿,我怕她尴尬,等她走了才进去。”
许安繁不置可否,陈晚又道:“孔小琦走的时候可丧了,边走边给她男朋友打电话,说老师没同意,跟她说除非有人证明,她还埋怨都怪你不帮她。”
看陈晚表情也是觉得孔小琦的做法有问题,但许安繁不愿意在背后说人坏话,笑了笑没搭茬。
陈晚看她这样,明白她性格,也不再继续议论。
房间倏然静了,室外的光线变暗,随后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雨声。
下雨了。
在铺天盖地的沙沙声中,许安繁突然问:“晚晚,你见过英国的海鸥吗?”
“活的没见过,就看过图片。”陈晚说。
许安繁自顾自道:“应该只有海边有。”
陈晚坐在地毯上伸了个懒腰,随口搭腔:“这儿没海,只有康河勉强算个水边吧。”
许安繁望着窗外,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涌了上来:“我想去,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