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想过把师尊炼作本命剑的剑灵。”沈寒星的声音竟然还带了几分温柔,“让你住进我的剑脊,嵌进我的命脉,从此生死同契,再难分离。”
简汐音突然轻笑:“你知道剑灵要怎么炼吗?”
“自然知道,除了以神魂祭剑以外,还需要日日佩剑,夜夜枕剑来温养。”他的吐息几乎就在耳畔,“更要魂魄,甘愿献祭。”
“那便该知道——”她掌心突然迸发强光,漫天灵雨如星光坠落,无尽黑暗开始消融,“我从来只做执剑人。”
神识世界的黑暗褪去,露出了千年前的天剑门。
彼时沈寒星还是个黑发束冠的少年,他接过简汐音递给他的剑,神色中是掩盖不住的兴奋和骄傲。
“此剑名为‘第一’,希望你能成为天下第一的剑修。”
“弟子定不负此名!”
画面中暴雨突然倾盆,沈寒星跪在石阶上,发带落在积水中,手中攥着两截断剑。她执伞立在一旁,眉眼分明在笑。
时光继续前移,当她在游戏中退出沈寒星的识海时,他仓皇抓住她的手——转瞬又规矩地放开:“师尊在识海中所说是真的吗?您说弟子是您最锋利的剑,是您的骄傲,是您最喜欢的剑骨。”
她微笑:“是真的。”
于是沈寒星捧出了那柄名为“闻道”的剑,如同捧出一颗赤子之心。
神识世界的一切再度变化。简汐音恍然觉得自己似乎正坐在掌门洞府的木桌前,外面传来论道大会的钟鸣,她推开房门,沈寒星立在门外垂眸,闻道剑还挂在腰上:“师尊,时辰将至。”
远处人声鼎沸,诸位仙门纷至沓来。朱玉云捧着她需要的服饰站在身后,更远处,墨漓蛇尾缠着古树假寐,白青崖捣药的声音混在风中,晏昭临的火焰染红了天边晚霞。
这是千年前最寻常的晨光。
却是沈寒星穷尽千年也回不去的过往。
简汐音站在门口,望着他:“你应当知道,任何幻境都困不住我。”
“是啊,弟子的谎言,师尊总是能轻易看透。”沈寒星抬起眼,“不像我,总是相信师尊说的每一个谎。”
虚假的日常幻影片片碎去,黑暗空茫的背景显露,沈寒星显现出他的真实模样,银白的长发散开,眼底沉淀着千年孤寂:“师尊可愿对我说一次真话,这一千年来,您到底去了哪里?”
“异界。”简汐音答道。
“何处异界?”
这怎么回答?简汐音还在思考,却听他继续追问:“对师尊而言,何处才是归途?”他的目光深不见底,“是本界,还是……那个异界?”
简汐音瞳孔骤然收缩:“你如何知道的?”
“猜的。”沈寒星说道,“您不像此界中人,无论说话还是行事方式,来时不沾因果,如今却因果缠身。”
“所以你把我困在这里,是怕我重返异界?”
“是,也不是。”沈寒星突然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弟子早该明白,异界来客岂是凡俗能困?师尊若要离去,这世间又有什么能困住您?”
简汐音听见沈寒星问:“师尊想回家吗?”
她愣住,沈寒星这句话来得太突然。
想?她太想了,可她能说什么?多少个午夜梦回,她睁眼望着房屋顶,绝望地寻找游戏退出键。她找不到回去的办法,那只能在这个世界既来之且安之。
她睫羽微颤:“你要送我回家?”
“弟子无能,尚做不到这般境界。”沈寒星看着他,“但弟子想给师尊自由。”
一个念头突然在简汐音脑海中成型,她猛地抬头:“你该不会——”
“师尊,”沈寒星突然又打断她的话,眼中流转着她看不懂的光,“异界……您的故乡长什么样?”
简汐音望着他的眼睛,那些被刻意封存的记忆突然决堤:写字楼玻璃幕墙上流动的晚霞,超市冰柜冒出的白雾,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消息提示。
“人们住在钢铁铸成的格子里,”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遥远,“用装着轮子的铁匣子代步,天上的铁鸟比御剑还快……”
沈寒星指尖在黑暗中绽出一缕星辉,光晕中渐渐扭曲出怪异的轮廓。高楼像被孩童捏坏的橡皮泥,车流化作扭曲的光带。他竟在尝试具象化她描述的景象。
简汐音轻轻按住他的手腕,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
星辉忽明忽暗地映着沈寒星的下颌线:“弟子很想亲眼看看。”他的声音轻如一声叹息,“师尊可愿让弟子进您识海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