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鹤白闭上眼睛,点点头,“是……”
师父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你好大的胆子!为师对你千叮咛万嘱咐,这块玉佩你一定要严加保管,切不可落入他人之手!你为了我这一条必死的命,把它当了!”
周鹤白辩驳道:“师父!一块玉佩哪有你重要?”
师父拿起拐杖,抬起来狠狠打下去,在即将落到周鹤白背上的时候,心里怎么也不忍。他几次扬起来,终究打不下去,却只能扔向一边,“若是你母亲泉下有知,定然失望透顶!”
周鹤白一言不发,师父锤了下墙,“既然是典当了出去,这玉佩怎么会在太子殿下手中?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速速说来!”
周鹤白终究还是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师父……我……我是贼,我偷了玉佩……可是我不知道那是太子殿下……我偷了太子殿下的玉佩,拿去买药……可是,我的钱不够……我就把自己的玉佩也典当了……”
师父一听,心凉了半截,“即便他不是太子殿下,你也不能行偷鸡摸狗之事!何日起行这等龌龊之事,还要论身份而定?阿鹤啊,阿鹤!你要我如何是好?我没把你教好……我无颜面对你的母亲。”
周鹤白磕头,哭得涕泪交加,“师父……我做错了……我知道我做了事……我本来想着,等我攒够了钱,我就去赎回来……”
师父恨铁不成钢,“那些典当铺子的掌柜都是些什么人精,你不知道吗?太子殿下的玉佩岂是俗物?你一个不过十五岁的孩子在他眼里与光着没什么区别!他料定了你是偷来的东西,压价压得极低!抓了你的把柄,你又不得不当!若是你以后还想把玉佩赎回去,那价格顶然是抬了不止十倍!”
周鹤白不说话,师父把他从地上拉起来,“阿鹤,我注定是要死的人,你莫要在为我花心思了。你若是真想孝顺我,就好好习武,练就一身好本事,把枪法好好的传承下去……待我死了,你若有了能力,把我送到北关去,管他什么荒郊野岭,把我葬在那里就好了。”
周鹤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师父……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会……”
“阿鹤……师父不能陪你走一辈子……”
“明日,你便同我去寻太子殿下赔罪。”
周鹤白背着师父走出破屋子,师父看了眼这残风里独自凌乱的破屋子,心里百感交集,五味杂陈。“阿鹤,走吧。”
师父的双腿早已经开始腐烂了,是因为周鹤白日复一日的擦拭,才没有生蛆虫。此时此刻,在周鹤白背上的师父早已经轻的不成样子。周鹤白很久很久没有背过师父了……这一次比上一次又轻了许多。
周鹤白眼睛酸涩,吸了吸鼻子。师父厉声说道:“不许哭!收回去!”
一小背着一老,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码头客栈前,待问过这儿的亲卫时,“太子殿下今日不在此处。”
宁七突然出现在二人身后,“二位可是来寻太子殿下?”
周鹤白看到他的那一刻,眼神下意识的闪躲。
“是,大人,劳请告知。”
“已备好马车,请二位随我来。”
二人来到的正是凌徽天被盗玉的那个暗庄。不过因为前些日子组织内部的调整,这儿如今只是个落脚的点,不再是暗庄了。
推开院门,师父拍拍周鹤白的肩膀,“阿鹤,放我下来。”
萧瑟的风把周鹤白的头发吹得凌乱,他蜡黄的脸却有着一股子气韵……不知道像谁。鹅毛大雪飘落在师徒的头发上,衣服上……很快融化,附着上滚烫的血液。
只见师父“扑通”跪在地上,“草民携罪徒前来领罪,请太子殿下责罚。”周鹤白跪在师父身边,时时刻刻注意着师父的腿。以及,师父腰上的皮鞭……今日,免不了一阵毒打。
宁一从屋子里撑伞走出来,“外头雪大,请二位入室一叙。”师父摇摇头,眼睛明明看不清楚,却分外有劲儿。他字字铿锵:“我等有罪,不堪入室,恐失体面。”
凌徽天听到老人家的声音,只觉着似曾相识。如果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话,那么这位老人家的身份可不一般,从他说话的语气、神情以及他的礼节来看,绝不是平凡人。
他放下手中的热茶,他料到老人家会带着徒弟来请罪,只是没有料到来的如此之早。连鹤氅大衣都来不及披着,他匆匆两步走到门口,只看见师徒二人跪在院子里面。“老人家何必如此?快快请起!”
师父标准的作揖,更加印证了凌徽天的猜想。这般姿态,当是上过战场的武将。师父道:“徒弟行盗玉之事,是为师教导无方。理应如此!”
凌徽天拖住师父的手臂,“玉佩既然已经赎回,况且小兄弟心思纯良,无可奈何……孤不计较。”
“太子殿下宽宏大量,然草民不论生死,也有气节。草民决不允许,自己的徒弟做出如此偷鸡摸狗之事。”师父柱起拐杖,艰难地站起身来,然而未曾起身又重重摔了下去。师父拒绝了凌徽天和周鹤白的帮助,硬是咬着牙,颤抖着身子让自己站了起来……
师父,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