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少年用破碗把熬制好的热腾腾的药端到师父面前时,师父并未接过药,而是闭着眼睛皱着眉头,“你这药哪来的?”
周鹤白拉住师父的手端住药碗,“买的。”
师父睁开眼睛看他,“钱哪来的?”他年纪尚小,心性不定,若是做出偷鸡摸狗之事,误了前程,他怕是会愧对周鹤白九泉之下的父母。
周鹤白此时心里七上八下,生怕被师父发现了什么,“不是快要过年了吗?最近来京城的人特别多,尤其是商人。我去帮忙卸货赚的钱。”
师父打消了些疑虑,又说:“你的玉佩,拿来给我摸摸。”
周鹤白顺着刚才的话搪塞过去,“师父,玉佩刚收起来呢。待会又要去帮忙卸货,怕放在身边会弄丢。”然后,又催促道:“师傅,这药您快喝了吧。若是凉了,会更苦些。师父快快喝了,待会还要去卸货。”
师父倒也没再多想,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虽是有时性子比较顽劣,但好歹心思纯正,没有误入歧途。
周鹤白看着师父把药一饮而尽,心里也松了几分。他去存米的破缸子里看,里面就躺着孤孤单单的一捧米。回头看了看师父,他就又出去了。
他一路走走停停,心里想着:“这玉佩,一定是要赎回来的,要是师父下次再起疑心,他不一定能搪塞的过去。”
正是想的入神,一个小乞丐冲到周鹤白面前,激动地说:“周大哥周大哥,刚刚官府的人下了令,说在码头帮官府卸货的,能领到大米啊!还给御寒的衣物呢!听说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太子殿下可真是顶顶好的人!”
“正解我燃眉之急!”周鹤白跟着小乞丐一起去了码头。周鹤白虽然年纪尚小,个子看起来也不大,但是因为长期习武,一身力气还是有的。
官府的衙役看到周鹤白这般大小,正在驱赶,“你这小孩就别来添乱,让你家大人来!”
周鹤白着急解释,顺手把一箱货物扛在肩上展示给他看,“官爷,我可以的!我家就我和师父,如今师父旧疾缠绵病榻,我实在是走投无路……家里一点米也没有了。官爷,您别看我个子小,但我力气大!”
衙役有些迟疑,周鹤白直接扑通跪到他面前,“官爷,您行行好!让我做吧!要是我后面做的不好,你再赶我走!”
衙役忙把他扶起来,心也软了下来,又害怕被太子殿下看到说他欺压百姓,“行吧……你……你先做一段时间。若是是在干不了就停下,别到时候出了什么事,还要我负责。”
“多谢官爷!”周鹤白给他恭恭敬敬地鞠躬,然后搬着箱子就往队伍里面走。来的人大部分都是些揭不开锅的贫苦百姓,虽说太子推行新政开始,百姓的生活是好了不少……但有些好事是注定落不到他们这些底层人的身上。
少年的头发在风里面摇晃着,眼神也更加凌厉起来。他一趟又一趟地搬着箱子,相比身边的壮年还要更卖力些。一旁的壮年擦擦汗,忍不住夸赞:“我说小孩,你可以啊!”
周鹤白只是笑笑,咬牙又搬起一箱往队伍里面走。要是他干得好,在这些衙役面前留个好印象,下次再找他来卸货,那也是个好差事。说不定,他的玉佩就能赎回来。
一连卸了大半天,货物才卸了三成多一些。周鹤白揉揉眼,眺望着停在码头的庞然大物。那巨大的风帆在寒风里舒展开,发出“呼呼”的响声。船体上着红色的油漆,看起来富贵大气。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官府放饭了!快去吃饭!”众人眼睛都亮了几分,刚刚的疲惫一扫而去,争相往棚子走去。周鹤白紧跟上众人的步子,小小的身体被来回挤着压着。他努力往里面走去,蹭了别人的一身汗水。
幸好幸好,周鹤白抢到了三个馒头。他赶紧把馒头塞进怀里,生怕被人夺了去。一出人群,进入小巷,就忍不住连轻功都使了出来。他翻墙飞檐走壁,好一段时间才回了院子。他伸手摸摸怀里的馒头,“太好了!还是热的!”
“师父!师父!”周鹤白几脚跨进茅屋里面,凑到师父面前跪在床前,他把馒头拿出来放在师父手上,“师父快吃!我刚刚去卸货了,这次不仅管饭,还发粮食呢!”
师父摸着周鹤白的手,问:“你吃过没有?”
周鹤白看着馒头咽口水,从早上到现在没进米水,但仍安慰师父,“放心,我已经吃过了。师父快吃,吃完我就去卸货了。”
师父拍拍他的肩膀,又握了握他有些凉的手,“你去吧,为师虽然看不清楚,但也不至于是个残废。但是,你莫要伤着自己。从前为了让你练好轻功,不让你过多地长身子。如今你还小,莫要跟大人争强好胜,分个输赢。若是伤了自己,得不偿失。”
“师父,您养我长大,我却没办法给你养老。怪我没本事,只能让您受苦。”周鹤白一步三回头,擦擦红彤彤的眸子,看到师父不紧不慢地啃起了馒头,才大步离开。
师父感受到周鹤白的离开,把剩下的两个馒头用干净的布包了起来,摸索着放在储米的缸子里。心里美滋滋地想着:阿鹤已经有养活自己的能力,他日我若是走了,也能向夫人交代了。这馒头存着,阿鹤夜里练功饿了还能吃。夫人,您瞧见了吗?阿鹤越来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