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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书山观夜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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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庐山峰峦高耸、层叠交错,其山形有若卧龙伏虎,有似横琴展卷。其中东南一隅,有一座孤峰形如高卷书简,晴日远望时宛如金线拈字,书气森森。

不知哪一代山长突发雅兴,称此峰为“书山”,并择其半崖凿石建窟,以藏典籍。

这个主意听起来风雅,但着实是个馊到不能再馊的烂主意。山中湿重,纸帛易腐、简牍难存。后来某一任山长为了惩戒弟子,皆命弟子以金铁刻石,将一些重要典章铭之岩壁,谓之“抄书”。

生生将书山抄成了书山。

然则抄书非只是抄。

壁石须亲自寻觅、清理、打磨,之后再依章法镌刻,字体需正楷、需端正、需匀称、不可误一字。抄得慢则时限难交,抄得快则手腕酸麻。是个实打实的苦差事。山中弟子私下戏称之“抄刑”。

然于山长而言,此事却可清心定性,历练锋芒,便成了历代惩戒高招之一。

尹玉衡中罚之后,并不抱怨。只是她素来嫌舟车劳顿,便索性背了褥被和换洗衣裳,住进了藏书窟。

她每日卯时起身,洗漱打理,啃两口馒头馕饼,翻过岩道,面见长老接下今日经文,再跋涉至半崖之窟,寻壁抄刻,寒石剐指,晨雾湿裳,一日不息。一抄天色将暗方止。眼酸手麻,狼狈不堪。

而每日这个时候,沈周才会提一盏风灯,步履不疾,眉目清寒,衣袂带霜,如画中人一般,如约而至。

第一夜。

尹玉衡筋骨发酸、浑身石粉尘土,一身泥气狼狈至极。见沈周一身整洁,提灯立在洞前。心头就像翻起旧账似的堵得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小师叔,我这一天攀岩抄刻,身上只怕不比猴子干净。你且容我清理一番,待我焕然一新,再听教诲。”

沈周静静地看她一眼,道:“你且自便。”

她扬了扬眉,也不客套,,拿了换洗衣物,转身便往山后温泉而去。

书山后崖有一眼温泉,林深水暖,常年不涸,泉水自岩罅汩汩涌出,氤氲蒸腾。尹玉衡将全身埋入水中,几乎连脑袋也浸进去,只留口鼻浮出,浮浮沉沉,简直像要与水同化。

泡得太舒服,竟在池中打起了盹,等醒来时夜已深沉。

她匆匆披衣赶回藏书窟,心道沈周若早已离去,那便正好清静一夜。谁知刚踏进洞口,便见灯光未熄。

沈周仍在,正坐在案前,誊写一卷发黄起霉的旧帛书。灯火映照着他眉目沉静,神情专注,仿佛四下的寒意与她的狼狈,与他毫无关系。

尹玉衡心头原本横冲直撞的抵触,竟莫名松了几分。

她咳了一声:“小师叔,不知有何指教?”

沈周笔下未停,淡声道:“将你下山之事,从头至尾写一遍。”

“啊?”她歪头瞠目,不明所以。

沈周又道:“此间阴湿,我在里间点了火盆。墨也磨好了,你自去书写。”

她狐疑地瞥了一眼。果真见那间石屋中炉火正红,温度舒适,案上纸笔整齐。

词人必是早有预谋!但他又点火又磨墨,且各行其是,怎么都比当面说教要好。于是她应了一声,入内伏案。

尹玉衡提笔,略一思索。虽然此事闹得风波不断,但她心里到底是得意的。而且也有点挑衅沈周的意思。故而提笔如飞,一气呵成,不多时便写成了传奇故事,题曰——《侠女除恶招众怒,独担是非惹公断》。

写完甚是得意,捧出去要给沈周看,但他早已不知何时悄然离去。

她撇撇嘴,将稿纸压在他方才翻读的那本典籍下,伸腰作罢,歇息去了。

第二夜,

尹玉衡白日一边抄壁刻字,一边回想昨夜话本中她为自己加戏的桥段,不由笑出声来。她实在很好奇,沈周看到这些内容后,会是什么反应。所以,天色一暗,她便迫不及待地返回藏书窟,烧水备食,眼巴巴等着沈周到来。

沈周提着那盏风灯,如期而至。翻了翻她的大作,并无喜怒,只道,“重写。”

说完便坐下,继续誊抄他的帛书。

她一口气差点憋死。

他居然不生气!不夸也罢,不骂也罢,总得有点反应吧!

尹玉衡仿若一记重拳打入棉花里。不由得有些扫兴。但沈周那古井无波的脸,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在里间赌气磨墨,构思了一个较为写实的行侠仗义的故事。

待她写完,沈周又已经离去了。她撇撇嘴,依旧将那稿子放于书案之上

第三夜,

沈周依然在日落之后翩然而至。这次倒是比昨日用心一些。从头到尾仔细读了一遍之后,只说了两个字“重写?”

又写?她忍不住,“小师叔,您倒是说说,哪里不妥啊?”

“没有不妥。”沈周回得平静,“只是觉得还可以写。”

啊?尹玉衡窝火至极,却又无从发作。回到里间,她无力地趴在纸张上,望着桌上的油灯失神。

第一天编了神话故事,第二天编了传奇故事。她编的都快忘记这件事情本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一时倦意涌来,她不知不觉地便睡着了。

沈周誊抄完了一卷典籍,听到里间绵长的呼吸声,过来替她披上衣物,转身离去。

第四夜,

尹玉衡早上醒来时,发现身上披着自己的被子,而脖子僵直,一动便疼。

她歪着脑袋“抄”了一天,傍晚时分,索性直接去泡了温泉。

透过枝叶的间隙,她远眺着夕阳,那样浓烈瑰丽的晚霞突然就让她想到那日赵横府中的场景。

那天她去赵府打探时,看见赵横的妻子站在廊下,衣袖宽垂,神情冷淡。

可那目光,似乎不是冷,而是一种……沉默的等候。

她忽然心头一跳,猛然明白。

尹玉衡披衣而起,狂奔回藏书窟。

沈周已经坐在那里安静地誊抄书籍了。

尹玉衡冲了进来,双手撑在桌面上,刚想开口,又左右环视了一圈。并无第三人在此,这才低声问,“证人是不是赵横的妻子?”

沈周笔一顿,抬眼:“为何有此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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