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毫没有给宁安帮腔的打算。
大理寺卿面露讥讽。
宁安为了自保,以为抱住司马枭大腿就安然无事。
殊不知司马枭最是记仇。
“对啊,宁提督,那些文章你也写过,按道理你也该下诏狱啊。”
来了。
宁安撩起下裳,直直跪了下去。
“对,宁安写过定北王司马枭把持朝政,写过北凉铁骑拥兵自重,但宁安从未写过北凉叛国通敌。”
周庆之面色一僵,但很快讥讽道:“有区别吗?不都是不满,再说了,是先帝说的司马家叛国通敌,吾等学子只是议论而已。”
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乃至满堂的大臣都赞同地点头。
在他们看来,就是司马枭借题发挥。
各种阴谋论都在他们脑袋里飞。
“对啊,只是议论而已,这也算有罪?”
“若是议论有罪,那吾等言官御史,岂不是罪大恶极。”
“呵呵,我看是某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周庆之见一大半大臣都倒向自己不由内心暗喜。
听闻内阁首辅严宣贯和司马枭不对付,这次如果能让司马枭吃瘪,说不定能得到严首辅青眼。
宁安突然出声:“各位能不能告诉我,齐人长什么样?西夷人长什么样?”
周庆之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光武元年,西夷进犯西部边境,耶律宗翰率军直入大邺信阳,屠杀青州,并州百姓,占领信阳,护国公司马忠率北凉铁骑死守祁山,最终收复信阳。”
刑部尚书皱眉。
左都御史也不明白他说这些干什么。
大理寺更是拍桌子:“宁安,不要说与本案无关的废话。”
宁安双手交握,深深低下头。
“那一年,北凉铁骑一万四千七百二十三人埋骨于祁山,他们大多只有二十出头,家里有妻儿,有父母,但他们为了保护我们的妻儿父母客死他乡,尸体被敌军砍烂,拼都拼不起来。”
“敢问在场的大人,可有信阳人。”
信阳出身的官员目光闪躲。
周庆之等学子慌乱咒骂,但有几个学子和宁安一样,低下了头颅。
他们是信阳人。
“光武十一年,齐国侵骆安,烧杀抢掠,坑杀十四城百姓。”
“又是护国公率领北凉铁骑与骆安军一起,死守大同,在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里,喝雪水,吃草根,与齐军耗了三年,最终不仅打退了敌军,而且将我朝版图扩张到黑河以北两万里。”
“那一年,北凉铁骑两万三千五百六十七人埋骨于骆安和黑河,尸体冻在地上,扯都扯不下来。”
“在场的大人,可有黑河人和骆安人。”
刑部尚书就是骆安人。
他嘴唇发干,苦笑道:“宁安,别说了。”
周庆之双目赤红,想继续骂,但又不知道骂什么。
宁安头低到胸口,谁都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听见他坚定的声音。
“景和四年,也就是今年,开国距今已有二十年,护国公和他的孩子们,带着北凉铁骑守着我们大邺朝的边境二十年。”
“二十年爬冰卧雪。”
“二十年浴血奋战。”
“二十年死了多少怀着热血保家卫国的北凉青年。”
“二十年熬白了多少壮志未酬的老兵青丝。”
“二十年有多少妇人孩童没有等回他们的丈夫儿子和父亲。”
“将士马革裹尸还,回头看却一片讥谤之声。”
宁安抬起头,目光如刀,掷地有声地问道。
“难道这二十年的坚守和牺牲,真的换不来一份尊重吗!”
司马枭终于放下茶杯正眼看宁安。
宁安和周庆之一样出生在江南扬州,从小读圣贤书,一次也没见过北凉铁骑和那些凶恶的异邦人。
所以司马枭毫不意外周庆之可以那么轻易的不把北凉铁骑当回事。
可宁安实在让他意外。
自古以来帝王防将,文官轻兵,这浩浩官场,从来没有一个文官会为一支军队求一份尊重。
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将士背井离乡保家卫国是应该的。
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将士就低文人一等,从来都学不会尊重这些保护他们的人。
这才是司马枭要杀他们的原因。
宁安不禁神色黯然。
【说到头司马枭也不过是替那些为大邺牺牲的英烈争一口气罢了,哪有那么复杂。】
这话说的大半数大臣都羞愧难当。
就连跳地最欢的大理寺卿也扛不住了。
好歹读了那么多年书,道德可以低,最起码的廉耻总还是有的。
周庆之面色灰败,他知道这罪名自己脱不掉了。
宁安字字诛心,朝廷若真放过他,第二天民心,军心都会散。
他瘫坐在地上,最后为自己争取道:“就算我不该……,那也不至于杀头吧。”
刑部尚书的目光在司马枭和大理寺卿身上流转。
见他们都沉默,当即拍下手中的惊堂木。
“将人犯押入刑部大牢,待圣上裁决!”
刑部尚书就防着司马枭截人呢。
结果直到周庆之等人被拖下去,司马枭也没有一点反对。
刑部尚书好奇试探道:“王爷,关在刑部,您没意见吧?”
司马枭没接话,下巴点了点宁安的方向,目光刚毅。
“高大人,宁大人的问题你们还没回答呢。”
刑部尚书顿住,但很快反应过来,对宁安正色道:“换的来,起码我高涟敬北凉铁骑七分。”
左都御史抚了抚胡子:“王爷是把咱们这些臭御史忽略了?我话放在这,都察院该参还是参,但也敬北凉八分。”
其他大臣纷纷响应。
“我敬九分!”
“我敬十分!”
这些大多都是场面话,司马枭没心情听。
他弓下背起身。
随手掸了掸衣袖上的细小灰尘。
宁安以为他要走,十分有眼色地站起来让路。
一只覆满老茧的大手却猝不及防进入他的视线。
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回响:“走吧。”
宁安顺着手掌向上看。
对上一双疏离冷淡的鹰眼。
只不过今天好像又没那么冷淡了,多了一丝温度。
宁安不好意思地笑笑。
羞涩地将手伸向司马枭掌心。
【大意了,早上出完恭忘记洗手了。】
司马枭眼角肌肉不可控地轻微抽搐。
迅速改变手的方向,曲起两指敲在宁安脑壳上。
随后狠狠甩袖大步离开。
宁安捂着脑袋懵在原地。
那道玄色背影走了一段路后突然停下转头。
宁安清楚地看到他绷紧的下颌,凤眼危险的眯起。
“还不走,想留在刑部吃饭?”
刑部尚书热情道:“宁大人想吃饭?可以啊,不是我吹,我们刑部的伙食可是整个大邺监狱里最好的!”
这话说的
宁安摇摇头:“不用了,我妈……王爷喊我回家吃饭呢,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