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约?跟谁约?在哪约?”汤照眠冲蓝伊一抛出了直击灵魂的三连问,从前蓝伊一对她可是有求必应,虽然她最近有点长胖,但她从来也不会背着她约别的人。
蓝伊一看着汤照眠忧心忡忡的眼神,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啥?今儿个大周五晚上的,你是不是约了那谁?”汤照眠凑上前,神神秘秘地问。
“哪谁啊?”蓝伊一反问。
“就那谁。”汤照眠勾起嘴角,挑了挑眉。
“没有啦,我只是得回家喂猫而已。”蓝伊一笑着往门口走。
站在门口的汤照眠伸手把住了门框,挡住了蓝伊一的去路。
“你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儿?”汤照眠睁大双眼,可怜巴巴地看着蓝伊一,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熊玩具。
“你……”蓝伊一刚想说话,就听到汤照眠的肚子里传来震耳欲聋的咕噜噜的声音。空气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当中,两个人都静静地听完了这长达五秒的源自于饥饿的喊叫。
“螃蟹给你留着呢,走吧,上我家吃。”蓝伊一憋着笑,抬手摸了摸汤照眠的头。
“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不敢当不敢当,你肚子里的蛔虫嗓门太大了,我可比不上。”
“我也是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周末即将来临,晚上七八点,出城方向的路有些拥堵。蓝伊一坐在驾驶位上,有些烦躁地扶着额头。周围挤满了亮着红屁股的长相多样的汽车,他们和蓝伊一的车贴得很近很近。只要她现在打开窗户,伸出手臂,就能抢过来坐在隔壁车副驾驶上的小朋友手里捧着的冻酸奶。
汤照眠坐在副驾驶上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空调太冷吗?”蓝伊一伸手把空调拧高了两度。
“不是,我今儿下午去HSA找林调查长了。你知道她房间里有多他妈冷吗?跟冰窟似的。”
“这么夸张吗?”蓝伊一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隔壁车小孩的冻酸奶。
“她就是一天山童姥,住在缥缈峰上的灵鹫宫里。”汤照眠抱着手臂,揉了揉鼻子。
“那她老人家身体……还挺硬朗。”
“不过我不知道为啥,她今天好奇怪。准备好的证据资料我一样没落得拿齐了,所有证据都指向冯局。但是她好像不怎么信。”
“她是不信你这证据还是不信冯局吃里扒外啊?”
汤照眠靠在车窗上,想了一会儿,说:“可能是不信我这证据吧。她说什么在冯局那个位置上的人,每天都有人排着队给他送钱、请他吃饭什么的。我也没大明白她什么意思。”
“她是觉得一个月20万太少吗?”
“可是这积少成多啊,一个月20万,一年不得240万。咱局长可就只是个正处级干部,一个月实发工资也就这个数。”汤照眠说着,伸了四根手指头出来。
蓝伊一挑了挑眉,“四十万?”
“四千。”
“我靠,真的假的。”蓝伊一大惊。
“当然是真的,人间疾苦了解一下。”
“哎,我那张工资卡吧。”蓝伊一单手扭着方向盘拐了个大弯,“至今都没用过。”
“哈哈哈,失敬失敬。”
“诶?你去购物了啊。”汤照眠从镜子里瞄到了后座上的购物袋,一双黑色的塑料拖鞋静静躺在袋子里。
“嗯,去买了点儿生活用品。”今天午休时候,蓝伊一出去旁边的shopping mall给吴缺买了一身睡衣还有一双大小合适的拖鞋。
“你是不是一下花掉了冯局一个月的饷银。”汤照眠调侃个没完。
蓝伊一冲她抛来一个巨型白眼。
“我其实有点担心姜然。”蓝伊一看着前面堵得水泄不通的高架,起开了一个新的话头。
“姜然啊。拖稿这事儿我可真没少听说。我刚当警察那会儿就遇上一起,报社新来的小编辑去催稿,那哥们说自己正坐轮渡过河呢,然后就再也打不通电话了。等了24小时,这小编辑直接到派出所报了失踪,说家里敲不开门,电话也没人接,让我们帮忙找人。”
“后来怎么处理的?”
“合法合规的只能先立案了,我找了个开锁师傅把他家锁开了。进去一看那屋里乱的,跟糟了抢劫似的,方便面桶,薯片袋子,香蕉皮,衣服,脏袜子啥的丢了一地。我以为真出事儿了,心里咯噔咯噔的。结果他妈的这个作家是个死宅男,正在屋里追番吃泡面呢。”
蓝伊一咧嘴笑着,脚上踩着油门,车况渐渐好了一些。
“所以后来再遇上这事儿,没到非立案不可的地步,我一般都拖着不受理。时刻践行老祖宗留下的大道理——事缓则圆,急难成效。”
“你说的是很有道理。可是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下午我打她电话是关机的状态。打到酒店前台去,经理说他最后一次见到姜然是在昨天上午。”
“她现在还常住在海港酒店里啊。”
“她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话音落定,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蓝伊一回想起在眷海公馆的聚会,那个夜晚云淡风轻,她亲眼看见从窗外飞来的子弹把姜咏澈击倒在地。她想起自己拨开他脸上已经模糊的血肉查看子弹时,他的鲜血还滚烫着,皮肤的温度还没有消散。
她从来没有那么近距离观察过姜叔叔,在她的成长里,姜咏澈的脸上有着不同于北原仓芥的亲切的红光。不论姜咏澈的生意做到多大,似乎都没有改变他的骨骼。脱掉华丽的西服套装,穿上汗衫和大裤衩子,再趿拉一双塑料拖鞋,他就与你我在胡同口见到的爱下象棋的老大爷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