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云心一听,被嘴里的酒呛得治咳嗽:“不好意思啊,我忘了你是警察。不过你一警察干嘛让我帮你黑医院的服务器……?”
“不该问的别问。”蓝伊一说。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蓝云心怀揣着满满的求生欲,看向了Riesling。
“文艺评论。”Riesling回答道,她靠在面向窗户的椅子上,苦艾酒让她的大脑变得迟缓,但她受过的专业训练在此刻如同开车时的机械动作一样为她撑起了保护伞。
“哟,你不是诗人吗?”汤照眠调侃道。
“我也可以是诗人,只要汤警官别再在我的职业信息上写’无业’两个字就好了。”
“他妈的,你还挺记仇。”
香槟见底,蓝云心从兜里掏出小方块,摇了摇,开了盖,6点向上,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小后院。”
蓝伊一拍着汤照眠的手背,笑着说:“走啦,汤汤,去旁边喝点儿好喝的。”
沿着纵横北路往西走,有一间占了两个门脸儿的店,没有招牌,门口的墙也是用水泥砌的。
这家叫“小后院”的酒吧是一个老宅子改的,推开吱吱悠悠的铁门走进去,先是一个几平米大小的室内空间,灯光昏暗,吧台里是六个手舞足蹈的调酒师们。他们穿着白衬衣黑马甲,即使是在摇酒的时候,头发也纹丝不动。
绕过摆在门口的一张画着山水画的六扇门大屏风,就进了一个露天的小院子,宽阔的空间里摆着木桌和木椅,靠边的位置也有几张长沙发。小院北面是纵横江的夜景,东西两面是二层高的小楼,楼上的走廊里也摆了几张桌子。
小后院把中西冲突的美感发挥到了极致,房梁的骨架,院子里的砖地,支撑小楼的红色柱子,老式的西洋钟表,这些全都是上个世纪留下来的旧物。院内的桌椅,酒具,灯光,全都是现代餐厅的陈设。这两种元素在夜色下,用一种奇妙的方法毫无违和感地结合在了一起,联通了古今与中西。
四个人沿着架在外面的环形楼梯走上了二楼,坐在了东面的一个小桌上。晚风轻轻掠过纵横江,吹进这个小院子里,撩拨着摆在桌上的蜡烛的火苗,惬意无比。
“你们慢慢看酒单,我先点shots。”蓝云心说着,招来了服务员,“一瓶冷冻过的野格,还有四瓶你们家自制的姜汁汽水,四个shots杯。再来两杯兰香王。”
“野格是什么?”汤照眠问。
“野格是海港城夜晚的第一章,喝完冰冻野格,你就正式走进了海港的夜晚。”蓝云心神神秘秘地说。
服务员拎上来一个冰桶,里面插着一瓶表面还冻着白色冰霜的野格,酒标上是一个头顶十字架的鹿头。服务员拧开了瓶盖,把绿色瓶子里的棕色的液体倒进了刚从冷冻柜里拿出来的shots杯里,室外温度高,冰冷的杯壁上结一层白白的霜。
“干杯。”四个人的杯子捧在一起,汤照眠手里把杯子放在鼻下闻了闻,酒太冷了,闻不出什么味道,看着她们三个一饮而尽的样子,她轻轻在杯边抿了一小口。
“卧槽。”汤照眠伸出舌头,“这他妈根本就跟小时候吃的甘草片一个味儿。”
“这种酒以前确实是被当做止咳药水卖的。”蓝伊一说。
“前一阵儿我咳嗽得太厉害,我姐就用野格兑了点儿念慈菴止咳糖浆给我喝。”蓝云心说。
“一听就很健康啊,效果怎么样呢?”Riesling问。
“简直不能更好,我推荐你们以后都这么喝。”
汤照眠听了,一脸嫌弃地看着蓝伊一。
“看我干啥,我妹妹都说效果好了。”蓝伊一说。
蓝云心拧开了野格的瓶盖:“汤警官,抓点儿紧,我们喝第二轮了。”
“这酒哪儿好喝了?你们喝这个是为了惩罚自己的吧。”汤照眠吐槽道。
“是你的喝法不对,你试试,这次一口闷。”Riesling说。
汤照眠捏住鼻子,仰起头,把这杯野格shot倒进了喉咙里。冰凉的酒精通过喉咙,滑进食道里,复杂的味道慢慢在她的嘴里炸裂开来,这是一种有着浓郁药草味道的酒,入口是苦的,甚至有一点点涩,但慢慢的能感受到一股甜味。
酒液冰冷,但所到之处皆燃起烈火。
“怎么样?”蓝伊一问。
“欣赏不来。”汤照眠放下了酒杯。
“再来一轮你就能欣赏了。”蓝云心说着,重新倒满了四个杯子。
“你现在能欣赏野格的魅力了吗?”蓝云心问汤照眠。
汤照眠的食道燃烧着,嘴巴里全是甘草片的味道,吐着舌头摆了摆手。
四个人坐在桌前,磨磨蹭蹭地喝了四轮冰冻野格以后,夜晚在火辣的食道里逐渐发酵,一切都被涂上了迷幻的色彩。
Riesling瘫在椅子上,看着蓝伊一好看的侧脸,她的睫毛忽闪着,眼睛里总是含着笑意。
Riesling想起那个刚刚回到海港城的夜晚,她坐在窗边,看着楼下举着相机拍摄高坠现场的蓝伊一。接着她又想起蓝伊一书房的墙上贴着的无数多谋杀案件的照片,她觉得她们之间的距离就像是粉丝与idol——那么近,但又那么远。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二楼的飞檐,看着被城市灯火点亮的夜空。与阿里米尔能看到整条银河的清澈夜空不同,海港的夜空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红棕色,像是生了铁锈。
在酒精营造的恍惚当中,她看到了一个身影。这个身影戴着黑色的帽子和口罩,就站在不远处的纵横江边远远地看着她,Riesling突然警觉了起来。
那个身影伸出衣兜里的右手,放在左胸前,伸出食指和中指比了一个peace的手势。Riesling震惊,这个手势在瞬间把她带回到了阿里米尔的旧时光里,在她们六个人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这个手势代表一切顺利,任务已经圆满完成。
“我去趟卫生间。”Riesling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跳下了环形的铁楼梯,从小后院的面向江边的北门跑了出去,那个身影还定定地站在原地,似乎是在等她。但是,在她翻过栏杆跳进江边木台子上的时候,那个身影突然间消失了踪影。
她茫然地站在空旷的江边,耳边是汹涌的江水拍打江岸的声音,风很大。具有致幻作用的苦艾酒仍旧掌握着对她的控制权,她有些无法分辨刚才那个身影是否真实存在过。
蓝伊一坐在朝北的楼上,把Riesling所有奇怪的举动收在了眼底。她的心里爬满了疑惑,正想要起身下楼去找Riesling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女声。
“真巧啊,伊一姐。”姜然拿着一只秋冬新款手包,站在了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