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却在此刻炸开轰鸣,那不是声音,是直接碾在神经束上的次生波。张清淼踉跄跪倒,军用匕首哐当坠地,耳道涌出温热血线。
军靴踏碎骨片的声响从身后炸开时,张清淼喉头猛地涌上胆汁。
带着枪茧的手掌突然钳住他后颈,裴琰半蹲时膝骨发出弹匣碰撞般的轻响,硝烟味压进他耳畔:“抬头,少尉。”
嵌进皮肉里的五指精准卡住生理性颤抖的节拍,裴琰染血的拇指擦过他咬烂的下唇,血浆在齿间拉出细丝:“十七具尸体不是你的忏悔室。”
喉结随着命令滚动,像推弹上膛,“他们要的是血偿,不是圣母的眼泪。”
见张清淼无动于衷,染透的作战服领口被猛然扯紧,张清淼听见自己颈椎发出咔响。
裴琰的气息裹着血腥味灌进他痉挛的喉管:“好啊,现在去摸那些肠穿肚烂的尸体,数清每处贯穿伤的口径。等数清楚了,才有资格在这里忏悔。”
每个字都像匕首挑开缝合的伤疤。张清淼眼中重叠着最后爆炸时的血色光斑,那簇在胸腔闷烧的余烬突然爆燃成野火。
“够了!”张清淼怒吼一声,眼眶通红,猛地挥出一拳,重重砸向裴琰。
裴琰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动手,躲避不及,被这一拳结结实实地击中了侧脸,嘴角瞬间溢出一丝鲜血。
若干手枪同时抬起的咔嗒声割裂空气。
警卫们军靴碾碎满地弹壳,枪锁定张清淼太阳穴:“少尉!竟敢对上将动手!”
“军法第七条!”爆破般的呵斥震得耳膜生疼。
张清淼挥到半空的拳头突然痉挛,神经记忆比意识更先跪倒在铁律面前。
悬停的拳峰距裴琰喉结仅剩三厘米,血珠顺着张清淼扭曲的指节滴落,在两人之间的弹坑积水上砸出细小涟漪。
“闹够了?”
张清淼涣散的瞳孔映着裴琰疏离的面孔,方才歇斯底里的余波仍在神经末梢震颤。
裴琰的机械指节泛着冷光,尾指关节突然弹出三毫米长的麻醉针头。
当针尖刺入对方后颈时,他下意识用虎口托住张清淼的下颌,这个动作让休眠毒素能更快侵入血液。
一股难以抗拒的困意袭来,四肢百骸像是被抽去了筋骨,绵软无力。
张清淼的眼皮越来越沉重,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缓缓向后倒去。
裴琰下意识收紧臂膀托住张清淼瘫软的身躯,然而臂弯间传来的重量却让他心头微颤。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要对一个陌生人生出恻隐,分明该秉公行事的自己,此刻竟莫名卸了三分力道。
怀中人面色惨白中泛着青灰,睫毛在眼睑投下浓重的阴影。
裴琰总觉得这张面容有些熟悉,记忆虽已缺失,可残存的情感仍在涌动,此刻连机械心脏竟都泛起一阵幻痛。
指尖不着痕迹地探了探颈侧动脉,转头对警卫沉声吩咐:“立即送回基地医疗部,安排最好的医生进行全面检查,务必确保他无恙。”
当张清淼醒的时候,已是三日之后。
方佑在病床旁静坐片刻,温言劝慰数句,临走前特意提醒道:“既然醒了,今晚必须出席授勋典礼。”
他特意加重语气,“听说上面人亲临,万不可误了时间。”
病床上的人毫无反应,苍白的侧脸映着玻璃冷光,始终怔怔望着窗外。
梧桐枝影在秋风中簌簌摇曳,零落的枯叶正飘过张清淼失焦的瞳孔,不知是否将这番话语听进心里。
身为授勋仪式主角的张清淼全程都处于恍惚状态,直到仪式结束都没完全清醒过来。
当勋章佩上胸前后,盛大的庆功宴紧跟着拉开了帷幕。
水晶吊灯将将官们的勋章映得流光溢彩,张清淼却独自倚在鎏金廊柱旁。
香槟杯沿凝结的水珠早已蒸发殆尽,欢庆的祝酒词穿过耳际,化作战壕里此起彼伏的爆炸声。
“要我说那些牺牲的傻子就是没脑子!”醉醺醺的嗤笑刺破回忆帷幕。
两名中尉正瘫在丝绒沙发上,领章歪斜地继续嘲讽:“白送性命换张清淼多了张镀金勋章,划算买卖啊...”
玻璃杯在张清淼掌心绽开细密裂纹,琥珀色酒液顺着指缝滴落。
当他揪住对方衣领时,少将独子胸前的功勋链硌得掌心生疼:“把话收回去。”
“急了?你们这群庶民...”话音未落,攥紧的拳头裹挟着风声砸向对方下颌。
镶着星章的绶带在撕扯中崩裂,当赶来的卫兵终于扯开两人时,宴会厅穹顶的镜面倒影里,十余架相机正从不同角度记录着这场闹剧。
夜已深,基地一片死寂,唯有应急灯苟延残喘地晕着微光。
张清淼拖着军靴踏过长廊,鞋跟与金属地面相撞的脆响里,裹着对所谓处分的不屑。
推门自己办公室的刹那月光倾泻,裴琰立在落地窗前的身影被镀上银边。
“摘勋章,领处分。”他的声线浸着寒冰。
张清淼扯出讥诮的弧度,食指勾着墨绿领带猛然一拽。“您要亲手扒了我的军装吗?”
裴琰眼神一凛,几步上前,反手拧住张清淼的手腕,将他狠狠按在旁边的镜面上。
胸膛紧贴着张清淼的脊背,裴琰凑近他的耳畔,一字一顿地说道:“学会控制你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