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周期末考,一晃暑假就过去了,你最好早做打算。”
孙千远正磨磨蹭蹭把那装饰华丽的蛋糕盒运上饭桌,没什么起伏地说道:“哦,知道了郑哥。”
郑嘉今天穿了一件白衬衫,孙千远家里有些热,他松了两颗扣子,又卷起两边衣袖扽到小臂。
“我说真的,咱们这边养老院名额有限。”
孙千远还是不太想把外婆送去,一方面老人这么大年纪了身边一个亲人没有不太好,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手头不宽裕。
外婆在他高一时查出肺癌早期,为了治病祖孙俩卖掉了老家的房子,卖完的钱几乎都投进了手术费以及各种化疗复查中,仅剩的万把块钱要让他们挨过接下来几年的各种支出,这只能祈祷这一年间两人没什么大病小灾的。
吃过饭送走郑季和陈阿姨,他陪外婆到楼下转了一圈,待外婆睡下后孙千远从沙发下掏出了一个铁皮盒子。
里面是原主的日记以及各种账单,最下面则是几张卡还有存折。
孙千远先前只是大致算了下,远不及现在这么认真,他约莫算了五分钟,最后计算器上显示出一个不那么理想的数字。
如果在自己上高三时把外婆送进养老院,那么一个月按三千算一年就要三万六,和手机上的数字相比较时产生一种刚好能住得起的假象。
一年中其他杂七杂八的费用不可能用六千囊括,单是他一人还差不多。
孙千远头疼地按按眉心,视线扫过沙发上几张散落的钞票——来自郑嘉带来的机关蛋糕。
拆蛋糕时没仔细数,现在一看才发现竟然足足八百八十八,他这大哥是真阔气。
孙千远拿过手机,又编辑了一段感谢的话发过去,对方迟迟没回。
估计是睡了,毕竟昨天还在发烧今天烧退了就赶过来陪他过生日,可能太累了。
孙千远没纠结太久,这周作业虽然留得不多但他一字未动,正好掏出卷子做做。
他把棘手的英语卷先塞进书包,先从数学做起,做到一半的时候楼上传来一阵巨响,孙千远头顶的流苏水晶灯都晃个不停。
老小区隔音效果不太好,只要拉开窗户就能听见男人的叫骂,间或摔东西的脆响。
孙千远一下子就想到了江迩脸上的伤,他没有犹豫,放下笔踩着拖鞋直奔楼上。
一层两间住户,孙千远第一次上来看见只有一边贴着对联和福字,想当然以为这是江迩家,敲了几下门,又按了门铃,半分钟过后一点风吹草动没有。
嘭——
身后传来巨震,像是有人被狠狠掼在门上,□□与铁门相撞发出的闷响。
他不再犹豫,扑到门板上大力拍打。
“江迩!江迩!”
这次他没等多久,不过两秒就有人推开房门,他力气很大,铝合金材质的防盗门猝然拍在孙千远的鼻子上,顷刻间两管鼻血滴滴答答落在脚面上。
“草,他妈的叫魂呢!”
男人和孙千远差不多高,浑身酒气熏天,说完摔门而去。
孙千远痛苦地蜷起身子,不知过了多久又有人出来,对方的手很冰还带着潮湿的水汽,他不容置疑地掰开孙千远的手指。
“来,先进来。”
江迩皱紧眉头,扶着孙千远进了自己家,孙千远疼得眼泛泪花,视野一片模糊,只能顺着他的力道走。
“小心脚下。”
江迩握着他的手腕,力道很轻。孙千远感觉他们走的不是直线,而是七拐八拐避开好几个障碍物他才被男生按在沙发上。
“先擦擦。”
过了一开始那钻心的疼,现在其实好多了,也幸好他刚刚维持着拍门的动作,手掌缓冲了一下,不至于严重到鼻骨断裂。
孙千远接过江迩递过来的纸巾,卷了两条塞进鼻腔里。他没忘记此行的目的,瓮声瓮气问他:“你爸爸又打你了。”
是陈述句,江迩听到微微一愣。他没回答,只是把手里不知何时拿到的冰块隔着毛巾摁在孙千远鼻梁上。
他在家里穿得居然是一件略有厚度的灰色v领打底,两条胳膊都被收束在袖子里。
估计刚那一下也拍到了脑袋,孙千远没得到回应,自顾自环顾一周地面上的碎玻璃,放心道:“幸好你穿的长袖,不然得被割得不轻吧。”
“还好。”江迩终于开口了。
他没有替孙千远摁太久,点了点他的肩膀示意他自己拿着,自己继续拿起客厅中央摆着的扫把清理狼藉。
男生肩平腿长,侧身的时候腰腹绷得很紧,显得腰很薄,屁股很翘。
收拾完最后一片碎玻璃,他扭头对孙千远说:“还疼吗,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他听到了江平夺门而出时吼出的那句话,猜到了孙千远是怎么受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