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告退后,太后闭目养神,脸上浮现起怅然之色。
季慈音见状,走上前为太后按揉太阳穴。
香炉里的檀香已经燃尽,淡淡的香灰落在香炉底部,等待宫女拂去。
太后突然问道:“你可有取字?”
“臣女尚未取字。”
太后点点头,“既然如此,哀家今日便为你去一个字吧。”
“臣女谢太后恩典,愿太后娘娘永寿嘉福。”
“坐到哀家身边来。”太后拍了拍身旁的位子,示意季慈音与她同坐。
与太后相处的时日虽然不长,但季慈音却察觉到太后对她的善意与喜爱,故而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受了。
“鹄儿跟我说过,你的小字鸾儿,与她颇有缘。”
司马洛的小字鹄儿,与青鸾同为五凤之一。
太后思索片刻说道:“不如以乘鸾为字,取乘风而去、飞空遨游之意,如何?”
季慈音展颜一笑:“臣女很喜欢这个字,多谢太后娘娘赐字。”
“皇祖母,你们再说什么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司马珏大步走进来,神采飞扬,扬唇问道。
“儿臣拜见皇祖母,愿皇祖母长乐未央。”
见司马珏过来,太后连忙喊他坐下,半是责怪半是关心:“怎么急急忙忙的,快坐下吃口茶。”
司马珏道:“刚从父皇那里过来,特意过来给皇祖母请安。”
“皇祖母和季二娘子刚才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司马珏又问道。
太后便将为季慈音取字的事情细细道来,司马珏便道:“皇祖母不如也为我取个字吧。”
太后笑:“胡闹,待你及冠,你父皇自然会为你取字。”
司马珏只得不情不愿地应下了。
他提起另外一件事情:“江南东道水患的事情,皇祖母可有听闻?”
太后点头:“哀家知道,可是有什么进展。”
“荀将军来信,说江南东道如今尸鸿遍野、民不聊生,比奏折上写的还要严重。”
太后神情凝重,“此事事关重大,陛下派哪位大臣前去办案?”
说着太后在心中揣度,哪位大臣能够胜任此重担。
江南东道官官相护,豪强大族在此盘踞已久,必须要一位铁石心肠、铁血手腕的臣子才能够胜任。
“陛下派儿臣前去赈灾,安抚难民,肃清江南官场。”
司马珏说话铿锵有力,目光如炬,可将他的决心。
太后一愣,但又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她叮嘱道:“多带点护卫,小心为上。那些官吏狗急跳墙,可是什么都敢做的。”
司马珏应道:“儿臣明白了,皇祖母放心,父皇命儿臣统领江南东道各军,凡有不从者尽杀之。”
“父皇还下令周王叔协助儿臣,凡有不从者尽杀之。”
周王的封地与江南接壤,经营多年,恐怕对江南东道种种情况有所了解。
提起这个敦厚老实的周王,太后叮嘱道:“你平日里要多多询问周王的意见,但不可失了自己的主见,不可让臣欺君。”
太后脸上忧虑之色不减,细细地叮嘱一遍,“六郎,你一定要平安无事的回来啊。”
司马珏面上毫无忧虑,反而充满了兴奋和期待,欲在江南东道干出一番事业来。
季慈音仰头看着司马珏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样子,心中遗憾自己受世俗之限,不能立下一番功业来,只好一笑而过。
“好了,哀家有些乏了。”太后仔细叮嘱司马珏一番,脸上不免浮现倦意。“慈音,替哀家送送晋王。”
“是。”
季慈音走到司马珏身前,伸手请道:“殿下请随我来。”
随着二人一前一后地离去,原本热闹的殿内瞬间空旷下来。
太后坐在窗边翻看经书,长发保养得宜,乌黑浓密,但仔细看去才发现发丝间被可以藏去的白发。
忽然,太后发问:“太子还在东宫思过吗?”
“回禀太后,是。”
她又问:“太子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没有,太子殿下一直在书房闭门思过,不曾召见幕僚,只允许太子妃进去。”
太后合上经书,带着红宝石护甲的手无意识敲击桌面。
“派人时刻注意太子,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准放过。”
话音刚落,太后又道:“不,盯好太子妃和朏朏郡主,切记打草惊蛇。”
说罢,太后望向殿内设的神龛,观音低眉含笑,慈爱世人。
她无端地回忆起二十一年前,那时候她还是先帝的德妃,也是这个时候,穆太子被先帝下令闭门思过。
忆此,太后眼前忽然闪过玄武门前骨肉相残兵戎相见的画面,二十多年,她一直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