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慈音的手微微颤抖,喉咙干涩,几乎说不出来话。
“快找太医……”
季慈音回头,想要命人去寻太医。
却愕然发觉宫女安静地站在她的身后,双手垂袖,一脸漠然的神情。
季慈音如遭雷击,发懵的脑子骤然清醒。
她意识到——
从楚王起兵的那一刻起,司马净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如果季慈音还清醒,还有一点理智,她现在应该立刻离开这里,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
可是注视着司马净痛苦挣扎的模样,季慈音不能、也不忍心抛下她,一走了之。
司马净送给季慈音的平安扣还挂在她的脖子上,这枚象征着平安的玉扣。
至少不要让司马净孤零零地离开这个世界……
季慈音如是想。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司马净渐渐停止挣扎,虚弱地倒在季慈音的怀里,眼睛半闭,呼吸也渐趋于无。
“娘……”
生命的最后一刻,司马净喃喃自语。
她的脸上含着笑意,似乎看到了已经离世的母亲。
伴随着这声呼唤的落下,司马净终于阖眼,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季慈音感受到温融融的能量从司马净的体内流失,最后变成了一具冰冷的躯壳。
“博宁!”
直到耳边传来永乐公主撕心裂肺的呼喊,季慈音的灵魂才恍恍惚惚地归位。
永乐公主显然是匆忙赶来,额头还沁着细小的汗珠。
她不停地为司马净擦拭脸上的鲜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司马净的脸上,怎么也流不完。
随着永乐公主的到来,原本安静的寝宫瞬间变得热闹,但又充满了紧张的氛围。
季慈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寝宫的,又是怎么回到慈宁宫的。
司马净不能以县主身份下葬,她的丧事一切从简,甚至连灵堂也没有设置。
她的死亡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司马净比季慈音还小一岁,还未及笄,就长眠于地下了。
这场谋反牵连甚广,从楚王之女博宁县主开始,皇城内外弥漫着血腥味。
楚王显然是早有预谋,多年经营,早已与许多大臣暗中勾结,无数人牵扯其中,朝野动荡,人人自危。
*
“娘子,娘子,陛下派人围住了国公府。”
清风急匆匆地跑进来,把门关紧,气喘吁吁地道。
季慈音坐在书桌前正在练字,顿时在写好的宣纸上划出一横,格外醒目。
“什么时候的事?”
这种时候,季慈音反而冷静下来,问道。
“好几天前的事了。”清风焦急地道,“奴婢刚刚和颜娘子聊天,才知道这件事,赶紧就来告诉您了。”
颜妙仪是皇后御前女官,消息灵通,她说的话不会有假。
季慈音抿唇,握紧笔杆,指关节微微泛白。
“给我更衣,我要去见永乐公主。”
自从那一日永乐公主亲眼目睹司马净中毒而死,哭得几乎昏厥后,就闭门谢客,连陛下登门都吃了一个闭门羹。
此去能否成功见到永乐公主,季慈音心中也没有底。
但是在这宫中,唯一能够向她施以援手的,就只有永乐公主了。
一路上,季慈音心中想了几番措辞,思考怎么样才能让永乐公主出面。
她登门说明来意,永乐公主身边的侍女立刻将她请了进来,顺利地有点不可思议。
“公主正在房中休息,请季娘子进去。”
琥珀将季慈音带到永乐公主的卧室门口,向她福身,“公主最近不喜欢人贴身伺候,奴婢就不进去了。”
季慈音颔首,伸手推开门。
屋内的光线昏暗,但屋内装饰的金玉珍珠仍然闪烁着灵动的光芒。
这样的寂静,与司马净的寝宫有几分相似。
季慈音蹑手蹑脚地走进去,生怕破坏了这份独有的寂静。
繁杂的帐帷已经被挂起,金银相间的丝线绣着各式各样的宝相花纹,美丽而神圣。
永乐公主靠在床头,脸颊迅速消瘦了几分,原本的婴儿肥也完全消失不见,先露出尖尖的下巴。
她的眉眼竟然与雎阳公主有了几分相似。
永乐公主抬眸,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声音软软的,却因许久未说话而有着几分沙哑。
“你来啦。”
季慈音在床边坐下,关心地道:“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我没事,太医说静养几日就好了。”
永乐公主的神情似乎与往日无二,但季慈音还是感受到她尽力掩饰的郁郁寡欢。
她张了张嘴,想要安慰永乐公主,却发现此时此刻,任何的语言却如此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