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藏法师的弟子,来自洛阳的少年高僧雪真要死了,行刑的日子就定在秋后。
雎阳公主与之偷情的八卦在官府抓了几个高谈阔论的地痞流氓后,彻底无影无踪。
反之流传的是雪真法师因为不尊雎阳公主,公然违抗太子谕令的消息。
这些话术骗骗百姓可以,但连季慈音日日呆在家中,都知道这不过是掩人耳目,为了维护皇家的名声。
卢宁儿说起这些事有些唏嘘,“世事难料,如果事情没有闹这么大,说不定还有转机。”
她言辞之间并无对雎阳公主的唾弃,反而颇为惋惜。
“只是不知道雎阳公主能否再见雪真法师一面。”卢宁儿伤感地道,“至少送雪真法师最后一程吧。”
季慈音摇摇头:“太子的人把公主府围住了,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想来就是担心雎阳公主又生出是非。”
季慈音想到路过雎阳公主府邸时,守卫在外面的官兵,不由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雎阳公主怎么样了。”
卢宁儿捧着脸,有些担忧。
雎阳公主的公主府现在被围得密不透风,想来只有陛下皇后太子知晓里面的情况。
“等到七月初一,雎阳公主肯定会出席陛下的寿宴,倒时候就知道了。”
虽然京城高门大族都知道雎阳公主与雪真法师的私情,但是陛下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雎阳公主甚至要和驸马一起出席寿宴,向大家展示自己与驸马的感情。
“对了,雎阳公主的驸马原本不是要流放宜州去,结果折腾了一圈,只是免去了职务。”
卢宁儿有些愤愤不平,气鼓鼓地道。
她的叔叔卢彦从与卫崇驹一同被贬宜州,一个为刺史,一个为别驾。
原本因为雎阳公主求情,陛下将地点改为了房陵,还同意卫崇驹慢些时日出发。
如今出了这一档事,陛下为了弥补英国公,只是将他太府卿的职务免去,甚至连他身上银青光禄大夫的官名都还保留着。
想到叔叔此时恐怕都要到宜州了,卢宁儿就心中郁闷。
听见卢宁儿提到的被贬之地,季慈音说:“我爹在宜州担任长史,不如我写一封信去,请爹爹关照一二。”
“卢伯父初到宜州,恐怕会不适应当地的气候。”
宜州湿热,瘴气横生,大部分官员或是犯人都会因为不适应炎热难耐的气候而染病。
闻言,卢宁儿大喜:“多谢鸾儿。”
季慈音吩咐明月去拿纸笔过来,“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鸾儿,你爹爹为什么会去宜州啊?”卢宁儿有些好奇,但是又连忙补充,“要是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季慈音提着笔,迟迟未动。
站在她身后的清风忍不住了,插嘴道:“我家主君为人清廉,被贬全是因为得罪了小人。”
“清风,不得无礼。”季慈音轻声训斥道。
她将毛笔搁在笔架上,微微一笑,但令人感觉有几分失落在里面。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父亲是因为得罪了京城的权贵,而被贬到了宜州。”
季慈音颇有几分落寞,但还是摇摇头:“不过都过去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惹你伤心了,是我的错。”卢宁儿打了打自己的嘴,愧疚地道。
季慈音笑笑,捏了捏卢宁儿的婴儿肥:“那让我掐掐你的脸,就当作赔罪吧。”
卢宁儿哼了一声,但还是坐在那里,任季慈音揉搓。
“好了好了,放过你了。”季慈音过足了手瘾,心满意足地道。
“只是京城有哪家权贵手这么长,竟然能伸到润州去。”
卢宁儿还是有些不明白,双手抵着下巴,“竟然敢在陛下眼皮子底下,连一州长官的职务都能左右。”
“天底下暗度陈仓之事多了去了,润州距离京城千里之遥,天高皇帝远。”
季慈音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却藏着些悲哀:“陛下哪里顾及得到,朱笔一批,便是贬谪。”
卢宁儿安慰她:“常言道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会还你父亲一个清白的。”
“希望吧。”
季慈音仰起头看向天空,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透明的雨丝,斜斜地飘进凉亭。
此时已然进入六月,天气不知不觉炎热起来,这雨反而带来了些许凉意,消去了人心头的烦躁。
季慈音伸出手,雨丝落在掌心,凉凉的,但几乎没有留下什么水迹。
“怎么又下雨了?”卢宁儿嘀咕了一声,“太奇怪了。”
京城往年的这种时候甚少下雨,不知为什么从前几日晚上的那场暴雨开始,就开始下这种朦朦胧胧的雨丝。
季慈音想起读过的“六月飞雪”典故,故而心中胜出万千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