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之,你来了。”
陛下坐在软榻上,正在独自对弈。
见孔积德将荀霁云领进来,他招手示意他坐到对面。
“快来陪我下一局。”
荀霁云捻起棋子,一边落子一边问道:“陛下命臣前来,可有什么吩咐?”
“此事不急,先把这局下完。”
陛下笑着道:“晴之说过,下棋要专心啊。”
陛下口中的晴之,正是苏州刺史荀霁雪,荀霁云的胞弟。
荀霁云于是拱手道:“臣听命。”
两人下了半天,局势越发焦灼。
轮到荀霁云下棋的时候,他犹豫了半天,都不知从何下手。
“朗之,你怎么还在犹豫啊。”
陛下看着荀霁云愁眉苦脸的样子,哈哈大笑,出声调侃道:“落子无悔,朗之下棋瞻前顾后,这怎么行呢?”
荀霁云长叹了一口气,“陛下,臣不善棋艺,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
“跟你下没意思。”
陛下将手上的棋子放回原处,笑着道:“朕还是等晴之回来与他手谈一局吧。”
荀霁云不服气:“陛下若是命臣出征,沙盘点兵岂不是更有趣。”
“朗之此言,莫不是觉得朕命你守卫皇城安危屈才了。”
陛下眼中含笑,饶有兴致地问。
荀霁云身为左领军卫大将军,宿卫皇城,非陛下信重之人不能担任。
“臣绝无此意。”荀霁云连忙起身,向陛下作揖,“陛下将此重任托付给臣,朗之一日都不敢有所懈怠。”
“起来吧,朕不过是随口一说。”
见荀霁云如此诚惶诚恐,陛下亦起身扶起他,“朕明白你的心意。”
重新坐下,陛下又问起:“朕记得你家五郎君去边关历练了,如今怎么样?。”
“回禀陛下,五郎前几日来信说一切都好。”
荀霁云有些恨铁不成钢:“这个小子性子顽劣,不爱读书,只好送到军营里去磨一磨了。”
大晋国祚昌盛,四海升平,大部分武将都十分看重子女读书,入朝为官,改换门庭。
但是荀五郎却一心向武,对读书之事没什么兴趣。
“边关苦寒,你这做父亲的竟也舍得让他去。”
陛下负手而立,问道:“你家夫人就没有说什么吗?”
“夫人说,五郎若是为武将,哪有不去军营历练一番的,绝不能做纸上谈兵的赵括之流。”
说起爱妻,荀霁云一脸得意:“夫人深明大义,有此贤妻是我之幸。”
陛下哈哈一笑,“此言有理。”
“朕从前总是觉得晋王年纪尚小,还不能够接过重任。”
陛下叹了一口气:“但听了永乐的一番话,朕便觉得该给六郎一些事做了。”
“朕像六郎这么大的时候,早已能独自领兵作战了。”
陛下是先皇的第六子,骁勇善战,千军万马之中,可取敌军首级。
“只是有时候朕又害怕会害了六郎。”
“惟愿吾儿愚且鲁,无灾无难至公卿。”
陛下背过身去,言语间爱子之情尽显无疑,“朕对六郎,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晋王殿下龙章凤姿,是您亲自教导,必定不负您的期望。”
荀霁云劝解道:“陛下不必忧心。”
“今日朕便要吩咐你一件事。”陛下语气严肃,一双凤眼不怒自威。
闻言,荀霁云连忙跪下,恭敬地等候陛下吩咐。
陛下满意地点点头,将心中的事托付出去。
看着荀霁云离开的背影,陛下阖眸,语气怅然。
“朗之,别辜负了朕的信任。”
*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流言一旦传出来,有意或者无意之间,都会愈演愈烈。
清风前几天跟季慈音讲的小道八卦,穿过重重宅院,道道红墙,在世人的口中疯传。
季慈音只要有心,就可以在路过的丫鬟婆子口中听到这桩关于皇家秘闻的艳事,但无人敢大肆声张,只是隐晦地窃窃私语。
“鸾儿、鸾儿。”卢宁儿的手在季慈音眼前晃了晃,“你又走神了。”
“最近没睡好。”
季慈音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她近来常常会情不自禁地想到在宫中发生的种种事情。
“你最近心不在焉的。”卢宁儿狐疑地问道,“莫非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你刚刚提到雎阳公主,有一些感想罢了。”
说起此事,卢宁儿也有同感:“我也见了雎阳公主和雪真法师几次,如今回想起来,他们之间确实与旁人有些不同。”
季慈音抿唇,“此事被传出来,不知会如何收场。”
“闹得这么大,陛下必须给卫国公一个交代。”卢宁儿面露同情,“昨夜皇后还急召雎阳公主进宫,恐怕是要兴师问罪了。”
季慈音抬头望向窗外,视线似乎要穿过层层宫墙,看清皇城内发生的秘密。
时间仿佛倒流,回到了昨夜风雨大作的太极宫。
“你打我?!”
雎阳公主捂着脸,抬头看着卫皇后,愣在了原地。
清脆的声音在殿内一览无余,她的脸上火辣辣的痛。
“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吗?”卫皇后居高临下,脸上没有半点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