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留步。”
季慈音闻声回头,原来是永乐公主身边的琥珀。
她脚步匆匆,手上拿着一件精白色狐狸皮的鹤氅。“公主说外头风大,请娘子披上氅衣御寒。”
说着,琥珀凑近为季慈音围上大氅,贴心地将被氅衣压住的头发取出来。
“娘子一路小心。”
刚刚来的时候,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
但甫一出门,季慈音便觉有黑云压城之感,伴有野风嘶嚎之声。
白日里觉得兰若苑坐落在深林之中,十分幽静。但夜深了走在苑中,便觉得也有些骇人。
走在前面的侍女手提宫灯,但纸灯笼发出的光晕实在有限,只能照在人脚下的那一小块地方。
一阵如同鬼哭狼嚎般的风声卷过,灯笼里的烛光忽闪忽灭,最终彻底地灭了。
光源熄灭,季慈音眼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般若搀扶着她,安抚道:“娘子莫怕。今日这风太大了,把灯笼吹灭了。叫人重新点上就好了。”
季慈音点点头,眼睛渐渐适应黑暗。
翡翠早已经走上前去,拿火折子重新将灯笼点亮。
走到一处狭窄的碎石子路,此处只容许两人并肩同行。
翡翠便提着灯笼在前面在前面带路,般若扶着季慈音走过去,小心地道:“女郎小心脚下。”
左右两边是开得艳丽的各色花朵,不同于白日的喧嚣夺目,在夜色的映衬下,别有一番沉静温婉的姿态。
走了一会,突然一阵脚步声打破了寂静,声音不大,却格外整齐,应当是府兵巡逻。
前面是众多侍女,季慈音视线受阻,只能听见声音离她们越来越近。
待她走出石子路,目光从侍女的夹缝中看见一位男子披着大氅,身形修长,身后跟随着众多随从。
但因为夜色太重,看不清五官样貌。只是他通身气派和周围的侍从,便可见身份贵重。
翡翠为首的侍女纷纷为他让路,季慈音还未看清他的面容,他就一眨眼走到了季慈音面前。
他行走带来了一阵微风,一种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季慈音脑海中立刻出现一个少年的身影。
她低着头正欲行礼,垂在袖中的手却突然被少年执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润儿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季慈音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巴掌大的脸也从雪狐裘里露出来,两两对视。
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是两道异口同声的“是你?!”
随后两人皆是一笑,司马珏松开了手,微微后退一步,向季慈音拱手。
“我失礼了,向娘子赔罪。”
眼前的少年披着墨狐大氅,着一身圆领广袖长袍,袖口处用金线绣有竹叶纹样,衣着比当日在除夕夜所见华贵十倍不止,但羞赧的神情却与当日无二。
不是别人,正是除夕夜无意将她掳走的“荀六郎”。
季慈音微微垂眸,结合近来发生的事情,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朝他行礼:“臣女见过晋王。”
“快快请起。”司马珏连忙道,将季慈音扶起。
“季二娘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季慈音环顾身边众多侍女护卫,心下犹豫。
但她与司马珏饱含期待的眼神对视,亮晶晶的,似乎眼中只有你一人,季慈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司马珏站在风口处,为她挡住吹来的风,只是金玉冠束起的头发略有些凌乱。
他低下头,和季慈音对视。
季慈音注意到他的眉骨高挺,特别是眼瞳大而亮,看人的时候总会有一种深情的感觉。
“季娘子,这个手炉给你暖暖手。”司马珏笑着说,眼里也含着清澈的笑意。
季慈音还未开口拒绝,手上便被塞了一个温暖的鎏金暖炉。
“夜里风大,小心着凉。”
她拿着司马珏的手炉,上头似乎还留有他的余温,思及此处,季慈音的手指似乎被烫了一下。
司马珏注视着季慈音的眼睛,向她道谢:“除夕夜多谢你的帮助,润儿才被及时找回来。”
此话一出,季慈音顿时明白陛下的旨意和永乐公主莫名的亲近是什么原因了。
她轻声道:“此乃臣女的本分,不敢居功。”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不过我还是想亲口向你道谢,谢谢你救了润儿。”司马珏同样轻声地道。
季慈音抿唇一笑,正欲告辞离去,司马珏又突然开口道:“当日我说我是荀六郎,并非有意欺瞒你。”
“那时是微服出宫,故而才借了这个身份。”
“晋王身份贵重,自然应当小心为上。臣女知晓,殿下并无欺瞒之意。”
司马珏观察着季慈音的神情,却看不出她心中所想,只是忐忑的道:“我单名珏,意为双玉相合。”
“在皇子中排行第六。不是荀六郎,而是司马六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