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皇帝中秋之夜便下令,命礼部为先,其余部门协助,好好地为姜政补上抓周与生辰之礼。
中秋宴席散去,送完人,姜离正往自己宫中走去。
“五哥!”
姜离转身看去,“十二弟。”
“是我。”姜星扬唇一笑道:“五哥这是准备回宫去?”
姜离淡淡点头,无意与他多说,“宫门快下钥了,十二弟还是快些出宫回府去吧。”
姜星摆摆手,跟着姜离往前走,“不急,我在宫中也有住处,五哥常在宫中不知,宫外府邸除了自由点,也无甚好处,我倒是更想念与五哥在宫中的日子。”
司空絮与怡贵妃在世时,都与姜星的母后菱嫔有些龃龉,菱嫔高傲刻薄,他与姜合,姜无都不喜欢,是以并未与姜星有太多来往,更多时碰上了点个头便罢。姜离眯了眯眼,现下他这亲切的样子,简直像极了那黄鼠狼给鸡拜年,他个没安好心的玩意儿。
“是吗。”姜离喝多了酒,语气有些不好:“那你便在宫中多待些日子,好好回味回味。”
“还是不了,我没有五哥这样如金丝雀般的好命。”姜星一笑,道:“如今父皇给我等都派了差事,兵部更是不如吏部清闲,我明日出宫还有事办,就不多待了。”
能说出吏部闲的话,可见这人有多愚蠢。
姜离顺着他的话问道:“哦?十二弟忙什么呢?”
姜星道:“前些日子三哥大婚,边北与东洋都来了人,如今他们即将离去,父皇命兵部押送回礼之物,我为去东洋的钦差,整日忙得脚不沾地,五哥自然不懂这等感受。”
姜离笑了下,再次说道:“原来如此,那十二弟早些回宫吧,明日你还有事忙。”
姜星并无要走的打算,“不急,五哥可知三哥何时回京?”
姜离轻皱了下眉道:“不知,父皇许了哥哥一月婚假,你有事可先说与我,来日我替你转告。”
姜星哈哈大笑一声道:“您二位还真是富贵命,别人都忙着争光,你日日只去吏部点卯,他却是连御史台去都不去,安心出了京。啧啧,弟弟我还真是羡慕。”
姜离无言。
姜星接着道:“五哥别生气,我与你玩笑呢。”
姜离道:“与我说便罢,十二弟可别让这话传到父皇耳中,毕竟父皇最是疼宠哥哥。”
“切。”姜星嗤道:“从前太平皇后在时是,现下有了十六弟,父皇还是如此吗。再说了,父皇若真是疼他,怎会让他娶一男子,还将婚事办得盛大,唯恐天下人不知。”
“慎言!我朝尊贵的嫡子和父皇亲封的侯爷,不是你能胡乱说道的。”姜离语气沉下,喝道。
姜星并未将他的态度放在心上,一笑道:“我忘了,五哥与三哥是一母所出,亲近得很,算我失言。”
他此言,便是真正的膈应姜离。宫中谁人不知,姜离从小久不在自己母后身边长大。
姜离脸色更加难看,只是天色大暗,他们又站在宫墙下,姜星并未看出,“我确是有件事,需得问问三哥。”
“问什么,我替你转达。”姜离道。
姜星奸笑一声,靠近姜离道:“前些日子,有位大人往我府上送了几个男孩,腰肢柔软,唇红齿白,不输女子半分。只不过我先前不好此道,并不了解。如今三哥已成婚,想必定是与那北安候行过房事了,我就想问问他,与男子欢好与女子有何不同,我要作何准备。”
姜离身边骤然冰冻,身旁的下人打了个哆嗦,看向姜离,姜离巍然不动,任他胡说。
“不过,也要问问侯爷,万一侯爷才是上方之人,那便与我有话可说。啧,应当不会。”姜星自问自答,“堂堂皇后所出的嫡子,怎会在床笫之上位于下,让个无父无母的粗人压呢,你说是吗?五哥。”
许久,无人说话。
宫道上一阵风吹过,姜星也觉察出什么,转头看向姜离。
姜离一笑道:“十二弟说的是,我定将此话说与哥哥听,好好地问问哥哥。”
任自己哥哥如此被人折辱,都不为所动。姜星嗤笑一声,摆了摆手。
“十二弟早早回去歇下吧,免得误了父皇吩咐的大事。”姜离轻声道。
姜星与他说了许久的话,亦有些口渴,他无趣地睥睨了姜离一眼,“那是,五哥歇着吧,弟弟我先走了。”
宫道上巡逻之人过去一波,锣声空荡又刺耳,二人站在阴暗处,看着姜星大摇大摆地往自己宫殿而去了。
下人见惯了姜离如此样子,知他越是平静,越是发笑,便越是生气。想起方才姜星地样子,一旁的下人咬咬牙,心中也尽是怒气,“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差事,尽然跑到殿下面前耀武扬威!”
姜星身影逐渐消失,姜离收起眼中杀意,不屑地勾了下唇道:“他从前难能在父皇面前露脸,如今得了个小差事,便目空一切了。”
下人小心看向姜离,“如此自大之人,殿下可要我去兵部做些什么?”
姜离道:“不必,派些人埋在姜星身边,让人日日夸着他。”
下人惊讶,“为何还要夸他,殿下,他方才侮辱菁王殿下……”
姜离停下脚步,下人赶忙跪地叩头道:“奴才失言!还请殿下恕罪!”
“欲让其灭亡,必先让其膨胀。”姜离道:“此言放在姜星身上,最合适不过,起来吧。”【2】
“原来是这个理,殿下英明。”下人忙不迭奉承。
“如此不出三月,他便会登高跌惨,届时留他一条性命,带来我面前。”姜离淡道:“敢在我面前说哥哥,我必亲手结果了他!”
下人一抖,连忙道:“是。”
拐过门,便到了寝宫门口。姜离抬头看了眼夜空,天上星光闪烁,廊角遮住一半月亮,他轻叹道:“从小到大,总是看着这一方天地。”
星空广袤,月亮照人,他却从未真正欣赏过。
“罢,总归也算快熬出头了。”
姜离抬脚走进宫内,心中盘算着这些日子的用人布置,想来无一处错后,他坐在塌边问道:“哥哥如何了?”
下人心中抓挠,不知如何说。菁王殿下休的是婚假,自然是日日与他新婚之人热乎,他们派去的人净看见些恩爱画面,他们殿下听不得这些,这要他如何说。
“都,都好,殿下近来吃鱼较多,偶尔喝些鸡汤,休假几日,面色好了不少。”下人挑着些不重要的说道。
姜离想着姜合的笑脸,苦笑一声道:“鱼,鸡,都是章暮抓去的吧。”
下人不敢吱声。
“罢,自讨苦吃。”姜离吐出一口气,醉意不见,“再派些人去边北查章暮从前之事,多上些折子弹劾,尽快把他支走。”
“是。”下人道:“宴上方大人所言,殿下可要查证一番?”
“查。”姜离道:“若为真,直接禀告父皇。”
“是!”下人端起热汤道:“殿下,您喝了早些歇下罢。”
“嗯。”
应声散落风中,闷热之气从天上来。不多时,亮月被乌云遮住,一场大雨瓢泼而来,赶走了热气。
夜空轰隆作响,雷声惊动了整座城的人,如此几场雨下来,一叶落地,秋意随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