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苏覃,方杳踩着红色细高跟推门而入,径直走向沙发,大长腿随意一放,往后一靠,嘴里连连赞叹:“还是你这安静舒服啊。”
唐捐充耳不闻,手里忙着建新的PPT,苏覃前脚走后脚就发消息说准备一下第二中学的普法内容,说要讲三个小时,让他看着写,头顿时就痛了。
方杳没听到回应,一脸纳闷继续输出:“唐律师被刺的不是肺吗?连耳朵也听不见了?”
“方大律师找我何事啊?”唐捐半天就写了个标题,何为少年?
“合着我没事儿就不能来找你唠唠嗑了呗,怎么跟你师父待久了嘴跟他一样毒?”
唐捐心跳慢了半拍,头从电脑后面探出:“是吗?怪不得说近墨者黑呢,那我以后得离他远点儿,请问,方律找我何事啊?”
方杳一个白眼儿,这个礼貌用词倒也不是非要加上。
“我有个客户的儿子杀了人,想请你辩护。”
唐捐揉揉太阳穴:“你的客户还真是人均杀手啊,什么案子?”
“校园暴力,失手把人捅死了。”
“他是霸凌者,还是被害者?”
“霸凌者。”
“不接。”
唐捐回得干脆,方杳起身冲了过来,一双桃花眼盯着他看:“为什么?”
“我不为霸凌者辩护。”
“可霸凌者也是未成年啊,任何人都有为自己辩护的权利,你不会跟不懂法的网友一个脑回路吧?”
唐捐在键盘上敲下:霸凌者不配为少年。抬头说:“如果他未成年,法律会饶他不死,既然不死,就有重新来过的机会,我祝他好运。”
“那钟岐也不会死,你跟张律为什么还要赌上身家性命保他无罪?”方杳两手撑着桌子边缘,手背青筋突起,刚做的骷髅头美甲正对着唐捐张牙舞爪。
“我承认自己不是一名合格的律师,但我还是要声明,我也不只为受欺的好人辩护,我只是单纯讨厌霸凌他人的小恶魔,无他。”
方杳深呼一口气,站直身子丢给他一个无语的眼神:“跟你师父一样轴,晚上聚福楼吃饭,去不去?”
“我下午有事要出去,晚上不一定有时间。”
“好好好,您忙,我撤了。”
方杳说完蹬着她的细高跟走了,唐捐继续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下午两点半,荣安会所,唐捐定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杯小吊梨汤,手撑着下巴一直看窗外,行人来来往往,就是没他想见的那个人。
三点刚过,人还是没到,唐捐往桌子上一趴,心沉到了谷底。
“你是唐捐?”
来人声音沙哑,唐捐猛地一抬头,跟崇敬对上眼,黑色口罩包住她大半张脸,单眼皮,大眼睛,瞳孔是褐色的,眼角都是岁月的馈赠。
唐捐起身跟人握手,触感冰凉,低头一看,黑色的冰丝手套,浅握一下赶紧放开。
“谢谢你能来。”唐捐站直后冲崇敬鞠了个90度的躬。
崇敬拍他的肩膀,一脸欣慰:“你跟你父亲长得真像。”
唐捐喉结一动,抬起头:“他们都这么说。”
“坐吧,别老站着,你身体也刚恢复没多久。”
唐捐胸口一紧:“你知道我受伤了?”
崇敬把他往沙发上一按,自己也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身子往后一靠,两手交叠放在腹中:“我等了你好多年,你终于回来了。”
唐捐皱眉:“我该早点儿回来的。”
“现在刚刚好,不算迟。”
唐捐嗯了声,把酒水单往崇敬的方向一推,问她喝什么。
“你喝的什么?”
“小吊梨汤。”
“那我跟你一样。”
唐捐举起酒水单冲前台招手,说再上一杯小吊梨汤,那边说好。
崇敬摘了口罩喝汤,唐捐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那树杈般纵横交错的疤痕,心里还是一揪,崇敬似乎是感知到唐捐那不知所措的眼神,抬头对他笑:“怎么,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