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到自己靠着陈褛的那只手被一只微凉的手覆盖住,陈褛扬起头看着自己,黑白分明的眼睛写满认真:“梁寄鸿,我们在一起吧。”
他想了想,抿了下嘴唇,鼓起勇气向梁寄鸿靠了过去。
干净的栀子花洗衣液的香气铺面而来,梁寄鸿的嘴唇被另外一个柔软的东西碰了一下。
很轻的一个吻,甚至比不上海风。
梁寄鸿的手指陷进柔软的沙子里,远处伙伴玩闹的声音传来,他下意识收回了手。
许久,梁寄鸿喉结滚动一下:“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
陈褛满眼都是错愕:“不是你说……”
梁寄鸿撇开脸:“我觉得,我们做朋友更好些。”
“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是同性恋。”
陈褛没想过会听见这样的话。
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同性恋的问题。
事实上,在梁寄鸿出现之前,他甚至不觉得自己会和任何人结婚,他无法想象自己拥有一个家庭,生下自己的孩子,他害怕自己会遇到另一个李燕秋,更害怕自己会变成李燕秋。
而在梁寄鸿表白之后,陈褛以为自己找到了那个理由,他觉得自己一定会对梁寄鸿很好,他不会让自己像李燕秋那么残忍又狼狈。
但梁寄鸿并不想成为同性恋。
也许那天的告白只是他的一时冲动,事后想起应该无比后悔。
的确,梁寄鸿这么优秀,家庭背景干净,他应该有更好的前途。
“哦,那、那好吧,那我们……”陈褛的指甲扣进掌心,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们以后还是少见面吧。”
梁寄鸿飞快地说出这句话,起身扫了扫身上的沙土。
粉紫色的晚霞染红天际,那天陈褛坐在海滩上看着梁寄鸿越走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那之后一直到大学开学,他都没有再见过梁寄鸿。
他甚至从高中同学的口中听说梁寄鸿有了女朋友,一年来被针细细密密刺过的心疼到麻木,陈褛觉得永远都不会再见到梁寄鸿了。
直到大二的上学期,梁寄鸿突然找到他,告诉他自己写出了一个聊天程序,他要创业,要陈褛帮他。
陈褛念的是数学专业,因为梁寄鸿这一句话,他开始自学编程。
从学校到公司,默默无闻到名满天下,“雪孩子”成为占据市场份额最大的同类产品。
但梁寄鸿从来没有说过他们是什么关系。
如他所说,他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是个同性恋,潮信也不能有一个出柜的总裁。
这么多年,陈褛经常会在梦中回到那一天,他时常想,如果那天自己再勇敢一点,答应梁寄鸿,他们会不会不至于走到如今这一步。
但一切也许都太晚了。
此时面对着暴怒的梁寄鸿,陈褛觉得自己看上去衣衫整洁,实际上已经是赌局上丢盔弃甲的逃兵,不要命地丢出最后一枚砝码,明知这之后自己将会输个彻底。
许久,他看到梁寄鸿笑了一下,逼视着他:“对,当初先表白的人是我,可那又怎么样?”
所以你不能这样对待我。
陈褛握紧了拳头,在心里默默地说。
却见梁寄鸿笑了一下:“你现在和我说这些,是什么目的?”
“难道因为年少无知时和你表过白,就要对你负什么责任吗?”
他看着陈褛,身上的西装挺括妥帖,穿着夏季校服的少年的影子已经被吞噬不见:“再说,这么多年不清不楚地跟着我,你不是心甘情愿的吗?”
“对,我是心甘情愿。”
陈褛喉结滑动一下:“我不需要负责,也没有什么目的。”
他说着扬起头来:“但是你别忘了,我们签过一致行动人协议。”
话题终于回到工作,梁寄鸿几乎松了一口气:“对,我们是签过一致行动人协议,重大事项需要双方同意才能执行。”
“所以。”陈褛道:“如果没有我的同意,熔岩资本就不可能进入潮信。”
“而我,绝对不会同意。”
“是么?”
梁寄鸿眼里涌现一丝残忍,他不能容忍任何人在潮信的事情上和他唱反调,他讨厌失控,更讨厌失控的环节是陈褛。
他说:“陈褛,你会为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