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亭眨了眨眼,歪头道:“这画中策马的人,看起来和我家公子倒有几分相似。”
他觉得有些恍神,自己在作画时并未想太多,只是那人策马奔驰的恣意身影在脑中倏然浮现且挥之不去,不知不觉间笔墨流转,心中所想,指尖所绘。
“随便一画罢了。”他语气实在平淡,听不出其它。
彦亭低声一笑,揶揄道:“江公子,你是不是想我家公子了?”
闻言,江绪抬头看着彦亭一张明媚笑脸,顺着他的话开口:“彦亭,倘若我离开了半月,你会不会想我?”
“当然会。”
“如此,我自然也是想他的。”
听到了江绪的回答,彦亭无语凝噎,好似哪里不对劲儿却具体说不出。
皎月东升,帐外突然传来一阵躁动,紧接着耿葭喘着粗气掀开绒毡,高声嚷道:“公子、公子回来了!彦亭,走啊!我们一起过去!”
彦亭原本还在打量着江绪的画,听耿葭这么说,眼底亮起光来,正欲跟着他一起跑出忽又停下脚步,回望着江绪问道:“江公子,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不了,你们去便是。”江绪头也未抬,淡声回道。
宇文燿昨日就得到慕容兰今日率军回营的消息,在帐里早就备了酒肉,打算一醉方休。两人坐在酒案前,聊起了长安,宇文燿告诉他前日收到裕王传来的密信,宇文瑾当场伏诛,而宇文盛也被生擒入狱,等候联审发落,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四年的蛰伏,终在这一刻有了结果。
“燕然,卫国公和夫人总算得以瞑目。四皇叔信中说,他会奏请圣上重查当年卫国公暗中谋反一案,替慕容氏和郑氏平反昭雪!”
听着宇文燿的话,他心里空洞至极,兀自仰头连喝了三盏烈酒。
慕容兰嘴角微抬,而眼底却是一片凉意:“珺璟,如今大仇得报,可我这心里却一点也不痛快。你说,这是为什么……”
闻言,宇文燿举起酒杯的手一滞。
是啊,为什么会这样?
这件事明明在心底想了四年,筹谋了四年,无时无刻不在祈盼着这日到来,眼下宇文瑾已死,宇文盛也下狱,曾经恨之入骨的人被自己踩在脚下。可那恩仇快意如浮云般一瞬掠过,整颗心却被无尽的凄凉与孤寂填满。没有人会想要这样转瞬即逝的快感,他只想要阿爹阿娘,只想要棠弟,只想要一家人细水长流,其乐融融,而不是这样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屋子,静得连呼吸都听得见回声。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宇文燿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头,喑哑着声音安慰道,“万事须得朝前看。凡事过忧过虑,到头苦的只有自己。”
慕容兰苦涩一笑,朝宇文燿举杯:“你放心,是非恩怨,转瞬皆空,我不会以此自困。阿爹未尽之愿亦是我之夙愿,我愿往之!”
“甚好!我亦没有看错人!”
两人举盏相碰,眸光交汇,灼热锋利。
“我和裕王会为殿下铺好回京之路,那日也应当不会遥远。”
“此乃天命,哪里是人力所能及?”宇文燿苦笑,“我当初自请戍守边陲只为远离朝堂,保国卫民,非图私利,只盼圣上还能念及父子之情,不要妄信谗言就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