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居正殿内,门窗虽是紧闭,仍能听见殿外震天的厮杀呐喊声。
交战的正是许祯所率南衙禁军和申诺所率的北衙羽林卫。许祯手握半枚金虎符,掌控调动南衙禁军兵权,但从宇文瑾把控朝政以来,对北衙一直暗中打压,兵力以及武器装备远不如南衙,地位更是一落千丈。
灰暗的苍穹下,暴雨从厚重的黑云里直直落下,打在禁军的甲胄上,砸在宣政殿宽阔的广场上。申诺领着北衙羽林卫已经抵挡过一波猛攻,奈何南衙禁军兵力远远压倒北衙,弓弩箭阵又顺势替补,漫天箭矢随着狂风呼啸落下。没有障物遮蔽,不少军士中箭应声倒地,眼见军阵队形中撕出一道裂口。
许祯在混战中杀红了眼,举起手中沾满血迹的长剑,忿然怒吼道:“将士们,随我杀入仙居殿,生擒皇帝,冢宰大人定会论功行赏!”
宣政殿的防线在节节溃败后退,直奔内廷。
殿内,宇文瑾手中虽只执一把匕首,与几名禁军打斗数个回合,终究险胜。
在北衙羽林卫溃败之际,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申诺举目遥望,但见几支劲旅率先穿过宣政宫门,铮亮的银甲在雨幕中泛起耀眼光泽。
——那是宇文盛的亲卫军队伍!
紧接着马蹄踏出的隆隆巨响回荡在上空,领率宇文盛手持长刀,一路奔袭,一路斩杀。身后涌出大批军士,凛凛兵戈泛着冷冽寒光。南衙禁军见状,皆露出惊恐之色,宇文盛所率乃是身边亲卫军,骁勇无比。
仙居殿内,数名禁军皆已倒地,宇文瑾右手负伤多处,汩汩鲜血从衣袍渗出顺着臂弯流下,一滴一滴垂落在青砖上,溅起血渍。只不过,他脸上并未瞧见半点痛意,狭长双目朝宇文晔投射过来,几滴血渍沾在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情愫的笑,在晦暗中显得格外诡异。
“阿晔,你的这场游戏快结束了。”
宇文晔站在原地并未后退,他平静地望向殿外:“是吗?兄长不妨仔细听听。”
是刀剑长戟相撞,是马踏嘶鸣,是凄厉厮喊。
战马?
宇文晔终于从宇文瑾脸上捕捉到一丝异样,他轻笑一声,漫不经心着开口:“兄长,听到了吗?轩王也来凑热闹了,不知道这轩王府号称虎狼之师的亲卫军与京师禁军孰弱孰强呢?”
宇文盛?
轩王率领亲卫军潜入长安,自己竟毫无察觉。
宇文瑾仰天大笑了几声,右手的剑伤仍在滴血,他眸光中噙了一丝狠戾:“看来,为了今日这场游戏,你的确煞费苦心。连宇文盛那样的草包也不惜与之为伍了……”他哂笑起来,朝宇文晔缓步逼近,“不过阿晔,你好像忘了一件事。当初,我既能亲手送你坐上皇位,如今自然也能拉你下来,信吗?”
一阵血腥气隐隐飘来,不知是殿外拼杀士兵亦或是宇文瑾伤口滴落的鲜血。
暴雨如注,没有停歇的迹象。
“我信。”宇文晔双目直直对上宇文瑾,沉稳开口,“兄长弑君弑弟、谗佞专权,又有何事不能为?”
听罢宇文晔的话,他不怒反笑:“这么多年,你总算对我说了句真心话,不容易。”自顾低头擦拭着掌中的匕首利刃,映出一双狠绝的双目,“可惜,我一向不爱听真话!”
殿外的厮杀声愈发逼近,倏然殿门处传来一声巨响,竟是许祯提剑闯了进来。瞧见宇文瑾负伤,神色一沉,须臾间闪身来到宇文晔一侧,利刃正好抵在皇帝脖间。
“冢宰大人,外面轩王领兵驰援,攻势凶猛,弟兄们已快要撑不住了。”
宇文瑾并未答话,静默注视着殿外。此时殿门大大敞开,眸光穿过御桥一片黑压压兵士在浴血厮杀,一支支箭羽从空中划过,飞掠着穿透战甲军衣,鲜血刹那间如漫天飞花四处喷溅。一名盔甲残损的身影踉跄奔来,满身血污,污渍斑斑的脸上掩不住惊慌之色,仔细一看,正是南衙金吾卫将军王佑。
来人喘着粗气,双眼布满血丝,一个不稳摔跪在殿门前的青砖上。
“冢宰大人,禁军兄弟们死伤众多,只怕……”
“慌什么!”许祯嗤鼻冷笑,手中剑刃抵在宇文晔脖颈处并未移动毫分,他桎梏住宇文晔的手臂,“皇帝在我们手中,宇文盛能如何,申诺敢轻举妄动吗?”
申诺掌北衙羽林卫从来只听命于帝王,倒是无话可说。
宇文盛为人奸险狡诈,口蜜腹剑。此次虽面上与申诺里应外合,打着“清君侧”的旗号率王府亲卫军直奔长安,可此人心中将朝廷的形势了然于心。宇文瑾被诛,余下党羽皆会应声倒台,南衙禁军群龙无首,恰是夺回兵权的大好时机。又如眼下,皇帝被宇文瑾一党擒住,以此要挟,许与不许皆在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