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慕容兰与林朔两人在栖梧山寺不见身影,连彦亭和耿葭也不知晓二人去向。宁州城内,一处酒肆不起眼角落里,两名男子相对而坐,左侧那人一袭星郎外袍,眉眼冷峻凌厉,墨色长发随意束在脑后几缕编发不羁地垂落于胸前,此时,他正垂眸漫不经心把玩着掌心的凤箫。右侧那人脸庞瘦削,身着黑色劲装,领口紧束,身形高大健硕,正端起酒盏轻抿,眸光如鹰。
彼时,正值暮色时分,酒肆内倒也熙攘喧闹,来往食客形形色色,穿梭其间。临近大门处的那一桌,围坐着几名身着官衣的男子,腰间配刀,正开怀豪饮兴致极高。
“听老大说,新上任的都督过不了多久便要抵达宁州了。”一名满脸胡茬的男子语气颇为不屑。
坐在他身侧的那人讥诮道:“你们知不知道,这位新晋的宁州都督来头可不小?听说他是先帝血脉,封为轩王,十分贵重。”
另一名年纪稍轻的男子凑上来,好奇问:“既然是皇室贵胄,为什么会跑到这偏远之地?”
“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人冷冷一笑,瞥了众人一眼,“我曾听老大提起过,说这位轩王和大冢宰面和心不和,说起来轩王本是皇室正统,在军中似乎处处掣肘。大冢宰借着他剿灭流匪一事,趁机夺了他手里的兵权,这才派来宁州上任。”
“嗳,这样说来,岂不是形同流放?”
“谁说不是呢!”
那一脸胡茬的男子摇摇头,叹息一声:“只怕是个不好应付的主。你们没瞧见老大最近这些日子操练衙门里的官兵都比往常更勤勉,我看咱们的好日子也没剩多久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何况他心里是含了满腔怨气,你我都得成为这撒气桶,别一个不小心,连这条小命也玩完。”
另外那人勾了勾嘴角,仰头连饮了几盏烈酒,有些醉意:“管他是谁!告诉你们,我们这等蝼蚁想要活命,就得把眼睛放得亮堂,瞧得清形势,辨得明主子,有句话叫作‘识时务者为俊杰’,说的就是这个理儿!”
一桌几人面面相觑,又连忙举杯,点头称是。
“怎么样,今天打探到什么消息了?”
角落里,黑色劲装男子扫了一眼四周才压低声音道:“如他们所说,宁州府近段时日操练的确比平常更卖力些。”
“城防图呢?”
“钟琪已经取得。”黑衣男子顿了顿,皱眉问道,“可宇文盛上任,一定会更改城防,这图届时岂不是只有作废?”
星郎长袍的男子倏地收紧手里的凤箫,深深一笑:“林朔,你认为我揣测不出他宇文盛排兵布阵的心思?”
“公子的意思是……”
慕容兰看向林朔,问他:“他此次前往宁州上任,带了哪些人?”
“薛原、长史赵乐,还有王府亲卫军。”林朔回答得极快。
“薛原悍勇,赵乐老谋深算,轩王府亲卫军更是令人闻风丧胆。”慕容兰脸色肃然,“你说,他此次前往宁州作何打算?”
林朔怔了片刻,握紧了手中的酒杯:“莫非是暗中谋划着起兵?”
慕容兰微微一笑,说道:“他还在观望,静待时机。只不过,咱们偏不能给他这个时机,彻底断其念想,否则我们此前所作的一切皆会幻作泡影。”
提及此处,两人的神色俱黯,思绪飘远。逃至宁州,避难般若寺,这四年间多少次谋划计算,多少次暗中奔走,又有多少痛不可当的情愫深藏于心,如今好不容易等来这样一个绝佳的时机以偿还这这四年痛苦孤寂的蛰伏,无论如何也不可失策,哪怕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
“新平截杀一事安排得如何了?”
“按公子的吩咐,一切准备妥帖,只待时机。”林朔紧着眉,沉声回答。
慕容兰点点头:“届时,你还是去看着点,宋浥尘这小子我还真不大放心。”
“他在七殿下身边历练这么久,怎么说也应当有所长进了。”
“并非担心其他,只不过他年纪尚轻,行事难免冒失,往后他回来了,你在身边也应时常提点着。”
林朔盯着酒盏,思忖片刻后才抬头问他:“公子今日查看了宁州城内燕云卫所布各点,是否稳妥,可还要做出调整?”
慕容兰并未急于回答,反而是偏头看着临近门口处那几名衙役入了神,林朔见他思绪沉沉也没有打扰,只自顾饮了几口酒,夹了几块牛肉送进嘴里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