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到达时，殿里已经站了许多人。高堂之上的那位帝王，此刻脸色憔悴，神情悲痛，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

心里都要高兴坏了吧，父皇。李昃渊恶劣地想。

“儿臣给父皇问安。”李昃渊拱手而立。苏逸珅跟在他旁边，也跟着对皇帝行礼。

李益元颔首：“平身吧。”

李昃鸣快步过去同苏逸珅将二殿下扶到了右侧最前面的位置。一个仵作匆匆跑进，向周围的主子行礼，而后对皇帝说：“启禀皇上，慈宁宫……无一生还，从刀法看，是三至四人同时作案。太后娘娘，是被一击毙命。”

大殿里寂静无声。最先哭的是蔚贵妃，她痛心疾首：“怎的就出了这般事啊！”

“太不是人了，”淑妃攥着帕子擦眼泪，“定要那凶手偿命啊皇上！”

李昃渊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

大臣官宦们也在哭，哭声在整个殿里充斥，真真假假混杂在一团，有些可怖凄凉。苏逸珅没见过这场面，突然生怯了，紧紧抓着李昃渊的袖子不放。李昃渊低头看了一眼，没说话。

这傻小子，说了不要跟来，自作自受。

稍年长一些的皇子大多红了眼眶——除了无法共情的李昃渊和要顾形象的太子以外，小一些的皇子公主都在母妃或奶娘怀里抽泣。

十二皇子哭嚷着要皇祖母，听得人心都要碎了。

苏逸珅大概是觉得只抓一个人不够安心，他又拽住了太子。

“嗯？”李昃鸣看着他，小声问，“是害怕吗？”

苏逸珅点点头。殿里的气氛实在是太压抑恐怖了。

“世子若是怕，我带你出去如何？”李昃赢凑过去说。

李昃渊瞥了苏逸珅一眼：“早在路上说让你别来了。”

这二皇子真不会说话！苏逸珅不应他，眼里明显含着泪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哭什么，又不是你祖母被害。”李昃渊抬手替他拭去眼泪，嘴上偏是不哄。

三皇子见自家二哥没一句安抚的话，哀求道：“二哥啊……”

李昃鸣无奈扶额：“幼珂都哭了，你还这般说话。”

李昃渊轻笑一声，随手去掐苏逸珅的脸：“好了，不是在怨你。”

苏逸珅偏头避开，决心不搭理这二皇子，目光落在神色悲痛的皇后与皇帝身上。

二皇子究竟随了两位中的谁！

对面蔚贵妃的眼睛像是长在李昃渊身上的一般，飞快地捕捉到了李昃渊那不合时宜的笑，太后昨日刚赐的毒酒，转眼便殒命……绝对是李昃渊这毒崽子下的手！她一抬手指过去，当即挑起战火：“老二，都这种时候了你怎的还在笑？”

李昃渊投去不耐烦的目光，懒得搭理这疯妇人。淑妃轻抚着蔚贵妃的背，哄了几句，随后声音不大不小地斥责道：“老祖宗被害，凶手至今下落不明，你怎的笑得出来，又怎么寒了老祖宗的心？”

“二哥好是无情，”李昃昀仗着气势，胆量见长，“皇祖母被害故去，你却一点也不伤心。”

一个中年大臣出声道：“二殿下自小便与太后不亲近，没有感情维系，又怎会有伤心之意。况且，假意悲痛也并非二殿下所为啊。”

有一些声音附和着他。

李昃渊心下暗笑这些为他出头的门客，但不想搭理，摊开手应了李昃昀：“你待如何？要我失声哭嚎还是以头抢地，又或是两者并兼？”

“二哥未免有些咄咄逼人，”李昃殷躲在他母妃旁边，“你明知四哥并非此意。”

皇后饶是再怎么温润可亲也耐不住他们这么说自己的爱子，当下整理好了情绪：“你们好大的胆，本宫还未训斥，你们竟抢先责怪了！”

李益元握住皇后的手，以示安抚，却一言不发。皇后明白李益元不让她出声，身形一顿，偏过头，情绪复杂。

李昃鸣挡在几个弟弟身前，将他们护在身后：“我很早便想说了，若不是秉持着尊敬的原则……二位娘娘与弟弟们自秋猎以后便对昃渊抱有敌意，特别是贵妃娘娘，这几番过激斥责又是什么居心？！”

“太子，你怎能说这般话？”蔚贵妃脱口而出，反应过来后心虚地瞟向皇后，却又硬着头皮道，“老二这般表现，倒叫人怀疑老祖宗的事是否同他有关了。”

此话一出，殿里都静了下来，一些听风就是雨的人，目光都聚集在李昃渊身上。太后同二皇子的关系众所周知，还有昨夜宴席上李昃渊那番大逆不道的话……

但毕竟眼下最有可能成为新皇的是李昃渊，没有人会在这时附和这样的话。要追随新皇，要攀附新皇，都是这样的。苏逸珅观察着大殿里流淌各处的暗潮，一时忘记了害怕。

最要紧的难道不是太后被害而西逝吗？

李昃渊没有辩解，也没有慌乱，一如平常神色镇静。此时，他的眼中映着蔚贵妃那张正义凛然的脸。

高堂之上，皇帝也在注视他这个儿子。他想看李昃渊会有什么样的举动。

“大哥，”李昃鸣听到身后的弟弟开了口，“我好生委屈。”

自然不能让弟弟受了委屈。李昃鸣目光锐利地对上蔚贵妃：“娘娘没有证据，凭空想象便要给昃渊扣这罪名，有些过分了。若娘娘要这般让昃渊落入悠悠众口，我也能说娘娘是在借昃渊的狂言来掩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