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年轻,
而他没有良心。
87.
冷,黑夜,火。
眼前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脚下似乎是一条长廊,两侧是冰凉的墙壁。前进的方向模糊不清,后退的道路亦是不知深浅。似乎只能向前。
侦探茫然的环顾四周,小心翼翼触摸着前进的路,犹如瞎子摸象。
这是哪里?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是谁?
无数个问题涌上心头,侦探却没有时间思考。有人在他背后推了一把,于是他踉踉跄跄的前进。
不知方向,不知去处,他只是迈开了步子。
他越走越快,漆黑的空间里清脆的脚步声回响,接着,他跑了起来。
侦探大力摆着双臂,有晶莹液滴从额角滑落。他用尽全力奔跑,只为寻找黑暗的边际。不知跑了多久,不知过了过久,长廊终于到头。
他小心触碰着前方,喘息声在寂静黑暗中格外压抑。
他的手触碰到了什么,冰凉。
下一秒,眼前忽然白光乍闪。
侦探眼睛刺痛,浑浑噩噩的大脑似被这光惊到,逐渐清醒。渐渐的,影片般的记忆快速翻动,一页页重现人的生平。从儿时翻阅书籍到大时寻证破案,从懵懂无知的陪伴到明目张胆的偏爱。那虽不长却波澜壮阔的十七年,是少年的一生。
刺眼的光消退,只留下冷清的白。
侦探睁眼,正前方摆着面长镜。
周遭一片空白,迷雾遮挡视线,所见之景皆模糊,只有镜中少年清朗如月。
他留着一头黑色短发,额前刘海弯曲,后颈头发翘起,更显青春活力。一向清亮透彻的蔚蓝色瞳孔望着镜中身着深蓝色西服,内套白色衬衫的自己,露出几分迷茫。
他记起来,自己是谁了。
工藤新一。
是一名侦探。
迷雾四散,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怅惘。
无数条丝线从天而降,紧紧绕住侦探的四肢,领他动弹不得。不受控制的左手抬起,四根指头弯曲,食指指向前方:“真相只有一个……”
在这无人知晓的空间,丝线所控制的侦探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直到声音饱满,情绪自然。紧接着,镜中的少年露出自信笃定的笑容,意气风发,眸底却一片死寂。
他不受控的流露情感,说出编造的话语。他的一颗真心破破烂烂,真情还是假意都无人在意。镜中人与其他人产生羁绊,忽视了曾经的宝藏,他的灵魂依旧,然而色彩黯淡。
不,这不是他。
侦探挣扎的试图摆脱束缚,不顾丝线的束缚,不顾渗血的裂痕。嘶吼声回荡,似震撼到丝线,他终于抬起手。
当侦探与镜中的工藤新一双手相合时,镜子忽的四分五裂,碎片飞溅。
晶莹的碎片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印照出无数个身影。
父母,朋友,恋人。
那些深刻记忆中的人影浮现面前,或依恋,或敬仰,或喜乐,或悲喜,或遗憾。构成人生的结点浮动空中,微笑着看着侦探。
侦探伸出手的那一刻,若隐若现的人穿过他的身体,头也不回的离开。
“等等!”
挽留无用,四周再次变为黑夜。
到最后,只有一个散发着微弱白光的人影停留在侦探面前。她张开双臂,拥侦探入怀,轻柔的,如视珍宝的,摸了摸少年的头。
正当侦探想要回抱时,点点光辉,照亮黑夜,却也化为尘,散落空中。
“新一……”
少女温柔而无奈的,最后呼了声,成为了黑夜。
丝线无声无息的再次缠绕,侦探楞在原地,没有反抗,记忆如潮水涌动。
他是工藤新一,一名侦探。
“平和年代的福尔摩斯”是人们对他的认可。
案件的真相是他的追求。
暗藏的污浊,角落的血迹,染不上少年的赤诚亦毁不了他的本心。闲言碎语,污垢肮脏,无处不在的网包裹着侦探,想要将他操控,然而他本应自由。
是火。
熊熊烈火乍得燃起,成就一片火海。
炽热气流铺天盖地而来,窒息感不断涌上。
侦探静静看着火烧断丝线,漠然注视身上舞动的火。
*
好热!
江户川柯南猛的惊醒,他大口大口喘气,豆大般的汗珠从额角滑落。双手止不住的颤动,火蔓延身上的疼痛如真,心中的怅惘和死寂挥之不去。
他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但忘记了梦的内容,只记得无处可逃的绝望。
“客人,你醒了。”
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响起,一道淡然冷静的声音传来。
江户川柯南按捺心悸,强迫自己提起精神打量四周。
房间内部空间极大,装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
盔甲闪亮的武士守护着室内悬挂的各种古老的事物,看上去不像假的骷髅眼眶冒着森绿色火焰立于窗边。
最远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副眯着眼笑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型喜剧面具,相对的另一面墙上则是一副同样规格的悲剧面具,在一悲一喜两幅巨大的面具之间,一座巨大无比的精致的铁纸烛台宏伟而古雅。
高挑的天花板垂下吊灯,两侧墙壁雕刻复杂壁画。从古老的雕塑到现代绘画,从挂毯到瓷器,整个房间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散发着中世纪的气息。
——如果不是江户川柯南手上还带着暗藏玄机的手表,他几乎以为自己被一棍子打到上世纪。
除了这些不合时代的装饰,更令人震撼的是,这房间里竟然还有一个壁炉。
壁炉足足有12英尺宽,常年的烟熏加上岁月的打磨,让整座壁炉散发着古铜色的光泽。
刚刚发出声响的人坐着温莎椅,两腿交叠,一本厚厚的书铺在腿上,一只手正翻着页。
银白色的头发漫上火焰,染上暖色。血红色的瞳眸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又低下看书。
江户川柯南心狠狠一跳。
他忽的从沙发跳起,人都没站稳手就摸向手表和腰带。梦魇带来的死寂很快被恐惧和兴奋覆盖,心脏砰砰砰的快从嗓子里蹦出来。
被打晕前的记忆重新浮现脑中,思绪逐渐清晰。面前这人只是一眼脑子里警报那根弦就呜哩哇啦的响起来。
面前这人真要算起来还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可江户川柯南对他的身份已经心知肚明。
他哑着嗓子开口:“按照流程,我是不是还要问一句‘你是谁’,清酒。”
银发红瞳的人,除了清酒柯南想不出第二个人。那个这段时间自己一直烦恼的人,终于出现了。
清酒——忠于组织的疯子。
北川熙笑了声:“这可真是个好问题。清酒也好,松本津治也罢,哪一个都是我,哪一个也都不是我。名字不过是称呼人的代号,我究竟是谁,恐怕我自己都不知道。”
“倒是客人你,江户川柯南还是工藤新一,你又是谁呢?”
他慢悠悠的翻了一页书。
对于自己的身份被面前人点出,江户川柯南早就做好心理准备。
至于他是谁,根本没有回答的必要。
正如蝙蝠侠是布鲁斯·韦恩,布鲁斯·韦恩就是布鲁斯·韦恩,无论他顶着什么样的身份,自始至终,他都是工藤新一——那个高中生侦探。
“我就是我。倒是某些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的家伙,才要为自己担忧吧。”
江户川柯南眼神犀利,话语极带攻击力。
北川熙没被带刺的话扎到,他又把书翻了一页,不冷不热回了句:
“客人说笑了。”
“麻袋套过来就是你们组织的待客之道?”
“来者皆是客,招待客人的方式怎么就不是待客之道?”
北川熙对于麻袋套人这一点还是满赞同的。恭恭敬敬的请人可是请不来,还不如麻袋方便利落。
他补充道:“还有这是我们的待客之道,可不是组织的。”
这话就差明晃晃的把他和组织不是一伙的说出来的。
江户川柯南握着手表的手猛然一用力,快速分析着这句话的含金量。
怎么回事?清酒和组织闹掰了?按照组织的风格如果发现了他的身份应该只会给他一枪,更不用提现在让他有手有脚好好的站在这里,但是他得到的消息可是清酒对组织忠心耿耿。
他敏锐的抓住重点:“你们是谁?”
北川熙终于抬起头,火光照耀下他的神情模糊不清,只听到温声道:
“都是一群心怀梦想的人,有很多你的熟人。”
他的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