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这个秋,叶寻溪病了。
病的有些突然,病的有些急促,一场伤风,烧了几乎一天一夜。
卷耳赶到青鱼殿的时候,太医都止不住的摇头。
叶寻溪似乎真的病了,他脸色苍白的躺靠在床沿,双目紧阖,一动也不动,鬓间的白发混着青丝,看着那么扎人眼。
他高热已退,只是还不肯吃什么。
卷耳知道他是醒着的,他只是不愿睁眼,不愿见她,也不愿看这里的一切。
所以......她带来了成景安,她让成景安去抱抱他父皇。
成景安高了不少,稳步朝他走过去,看着日前还尚算熟悉,抱过他,逗过他的父皇,依然奶声奶气的唤他:“父皇......”
他终究是眉间微动,却仍旧不肯睁眼。
连自己儿子都不愿么......她该如何。
她在这里待了很久,他一直一直,不肯睁眼。
她忽然也不明白,她这皇后,做的有什么意思。
可最终是,瞬刻不明,永远清醒。
她带着成景安请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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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中秋夜宴,内廷打算好好操办一番,为了好不容易安定的成朝,为了百姓终于平静起来不再有战乱的生活,也为了......
至少她是为了让叶寻溪,能稍微像个“人”一样,有情绪。
卷耳让内廷安排了盛大的夜宴,宴请了各邦来臣,她还给合宫每一位妃子,赐下了华衣珠宝,她请了新奇的民间舞龙舞狮队,请了民间流行的杂耍班子,她也精心做了一桌他爱吃的糕点。
可都没有用,整场夜宴下来,叶寻溪依然是毫无任何情绪,他甚至也没动几次筷子。
他坐在最上方,接受各邦使臣朝贺,如木偶一般。
而卷耳陪在他身侧,言笑晏晏般,只有心里真正的空荡在质问,在不甘,在不解。
她和叶寻溪千辛万苦到今日这一天,为何?为何他不要,为何,为何,为什么不要。
可不会有回答,因为卷耳知道自己不会问。
真实的原因,总是那般简单,因为不想改变现状。
她,喜欢做这皇后,她是这成朝的皇后,而叶寻溪,是她的丈夫,是这座皇城的主人。
不以任何人的喜好而改变,她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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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夜宴并没这样结束,卷耳还安排了登城楼看烟花的节目,她原以为叶寻溪是不想去的,或者和先前一般,没有任何波动,随她安排,宛如木偶。
可他竟破天荒的应了,卷耳不免有些摸不着东西,可她却很高兴。
他们一同和众多妃子,使者,登上城楼,城楼墙高,夜晚风大,卷耳看到叶寻溪被风吹的飞扬的明黄衣角,他走的还是那样慢,却又那般“急”
城楼下是皇城呐喊的百姓,熙熙攘攘,城门外处是脉脉无际的青山。
叶寻溪站在了上方,盯着远方,呆呆静静,越望越远。
卷耳道:“皇上在看什么?”
叶寻溪不语,卷耳道:“不妨看看城楼下,看看您的臣民,成朝能有今日的安定,多亏了皇上这些年殚精竭虑,励精图治。”
她这番话说的有些客套,却也出自真心,叶寻溪这些年,尽了自己最大努力,斗倒太后,平定外战,所行所为,早已不是一个小渔村的游子所能。
她这话说完,周围有使臣跟着附和了两句,叶寻溪依然面无表情,只不过视线慢慢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回来了,他望着城墙下。
而卷耳默了半刻,牵住了他的手,他似是想躲的,手微微往后,可到底没拂她面子。
这是帝后和睦,天下安盛的一幕,卷耳和他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聆听着万民的呼喊,她心里前所未有的,充盈和满足,即便转瞬即逝,即便有些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