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寻溪微微一怔,想是不知道她为何会知晓静嫔。
那个除她以外,叶寻溪为之落过泪的女子,那个也怀过叶寻溪孩子的人。
她都是皇后了,她有什么不知道,有的是人想让她知道。
她继续道:“皇上还是和以前一样,只爱一人吗?”
心里还是,只有她一人吗?
他是皇帝,他当然一直都不可能只爱一人,可是她,信过。
信过叶寻溪,所作所为。
信过他的承诺。
可最终是,旁的更牢靠。
质问中,叶寻溪慢慢松开了她的手,片刻后,他缓缓道:“只爱一人?我不想......只爱你一人吗?我难道......不想吗。”
他笑了起来,还是那样看着她:“所以你从来就没想过要和我离开对吗?”
他道:“所以你只想做这皇后对吗。”
外面的火已经烧到了内殿,殿外有人在惊呼:“娘娘!快出来!”
卷耳心下骇然,知道不能再与他这样下去,她道:“叶寻溪......”
叶寻溪却依然盯着她,神色多了些悲楚,还有......殷殷期盼。
他哑下了嗓子,又道:“卷耳,我上个月给我们的小渔村取了新的地名,是以你的名字,爹娘还在家里,等......等着......他们......”
“叶寻溪,着火了,我们先离开......”
“是啊卷耳......我们离开......”
他眼神突然变得支离破碎,眼看火要烧到门窗处了,卷耳侧头大喊道:“来人!!”
叶寻溪还待再开口,卷耳回头几乎是瞪着他,她唤他:“叶寻溪!你醒醒吧!你真觉得自己还是叶寻溪!是那个遥远的小渔村的人么!你今日出了这青鱼殿,你带着我,我和你,我们就是两具真正的死尸!就算邺王肯放过你!他手下的谋士呢!!邱家的人呢!!你的儿子,你的女人们!!都在这座皇城!!你要看他们被杀吗!!叶寻溪!你醒醒吧!这是皇城!你是成起润!!你是天子!!”
“可我不要做天子——!!”
“你......”
一瞬,卷耳呆住了,他说的那般认真......认真到凄苦。
叶寻溪语气有些发苦的继续道:“成秋邺杀他自己都不会杀成景安!至于我的女人!卷耳......你也要这样来羞辱我的真心吗!”
“我......”
卷耳再次怔怔。
而叶寻溪越说越急,几近癫狂。
“我不想不想再做这个皇帝了!我不想做这个皇帝!我要走!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要在这......要在这接受这些!”
卷耳看着他这张癫狂的模样,明白多说无益,亦不能让宫人看出端倪,在外胡嚼。
她大喊道:“来人啊!!来人!!皇上与本宫在这!”
殿外的人听到声音,没一会儿就冒火冲了进来,叶寻溪见她喊人进来,滞了瞬刻,突然笑出声,他张狂大笑起来。
而后,他动作有些缓慢的,慢慢拾起地上散落的火烛,触碰了一点屋内被大火燃及的火光,等燃了火烛,下一瞬,他走到寝殿的大床前,丢掉了火烛。
寝房大床应是被动过手脚的,火势起的很猛,很快。
而铮铮大火中,艳色印红了他的脸,和他灰败的神色,身后大床愈燃愈烈,然后他继续笑,一直笑,笑的开心,笑的肆意。
他笑着看着卷耳,一遍一遍的道:“原来......你不愿离开,哈哈哈哈......原来......你从来没打算跟我一起离开,哈哈哈哈!原来......原来如此!!”
他的笑声在火光中显得那么可悲,那么轻飘飘。
跑进殿内的宫人,亦被他这幅样子吓得不轻,无一不窃窃私语,却谁也不敢上前。
不能再这样下去......这样下去......他要走......或受伤怎么办......她瞪圆眼睛,几乎怒喝道:“皇上......皇上受惊疯魔了!!你们瞎了吗!把他......把他给本宫抓起来!”
连赶来的几名黑影卫都怔住了,卷耳斥声道:“皇上龙体受损算谁的!去!去把他抓起来!”
这次,终于没人再犹豫,宫人前去扑火,黑影卫也赶紧过去,拉住了叶寻溪,叶寻溪并未挣扎,还是在笑,在火光中,那么大声,癫狂,却又那么可悲,无助,他没有挣扎,只是笑,笑他自己,彷佛此刻悲哀的生命,终于耗到了极致。
而整所殿内,只充盈着他的笑声,混着噼里啪啦的火势灼烧声。
叶寻溪笑着笑着,又似是哭了,周遭人潮攒动,他呆呆仿若和她立于两岸,她见他眸中,隐隐闪动,滑落。
他就那样看着她。
那双如晨曦般,荡着水珠色的目光,在这暗无天日降下的黑夜里,重新出现,在火光中,他笑着,静静地,遥遥地盯着她。
而这次,不再有质问,不再有渴求。
只有明了,只有......接受。
只有他眼中,平静的,带笑的绝望。
卷耳终是不忍心再看,回头朝着满宫侍卫宫仆斥道:“皇上被贼人所吓,又突遭大火,一时失了心智,你等皆要好生看顾,不得妄加揣测!”
“是......”“是......”
她也朝外走去,火慢慢被浇熄,心慢慢清晰。
原来......
这天下,叶寻溪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