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门口已围堵了许多装甲侍卫,叶寻溪脱下自己衣裳,包裹着她安静的身躯。
太皇太后戴着斗笠乘坐在那许许多多侍卫中央的一辆凤轿上。
叶寻溪知道她在笑,因为他眼角有泪。
太皇太后苍哑的声音传来:“润儿可知,静嫔犯了何罪。”
叶寻溪抬起头,看着她。
那里继续吐出声音:“意图——谋反。”
她二字说的轻巧。
叶寻溪扯了一个冷笑,谋反——
他自知道,来天牢前便知,太皇太后传旨皇城,静嫔有孕,欲生下孩子,后与徐家人共谋反。
他道:“证据何在。”
太皇太后却道:“反臣徐家之女,腹中有孩子,还需要何证据,难不成,润儿要哀家拿这江山作玩笑?”
这江山还不够玩笑吗——
他这皇上还不够玩笑吗——
他心中万千起伏,无数痛恨犹在嘴边。
可他最后只是平静地道:“让开。”
太皇太后道:“让开?罪妇的尸体就该拖入乱葬岗喂狗!怎么,润儿心疼了吗。”
她彷佛好笑了起来:“瞧哀家的好皇孙竟然哭了,你们成家男人不都只爱一个人吗?如何,到你这放下了祖宗先德,又爱上其他女子了?”
叶寻溪不想与她再纠缠,抱紧怀中人继续走,那些侍卫拦也不是,不拦却更怕太皇太后,还是亮出了刀剑,长矛,也在耳边劝阻,哀喊。
叶寻溪仿若未见,仿若未闻。
他只顾带着她离开。
这时听的太皇太后身边的邱嬷嬷道:“打他的腿!”
闻言,太皇太后都愣了一瞬,但也未开口阻止,小宇子急道:“你们疯了!赶紧退下,这可是皇......”
邱嬷嬷又道:“打他的腿!”
她言辞尖锐,那些侍卫大多都是深深受过邱嬷嬷此人迫害,终究没再犹豫。
第一棍落下,到底不敢动刀枪,用的是长矛另外一边的木棒,叶寻溪猛然朝前跪去,他双手依旧牢牢抱着徐静,怕她沾了地。
他被打的单膝跪在地面,膝盖处传来熟悉的冰冷刺骨痛觉,他狠狠的抬眼剜着太皇太后,恨不能此刻将她碾成粉末!
第二棍待再落时,小宇子冲了上来护住叶寻溪,几近嘶吼道:“你们这些混账!!不要命了!!”
他大喝道:“此乃当今天子!!”
是啊......他是天子,是这座皇城的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天子。
那些人终于没再动了,面面相觑,邱嬷嬷还欲再喊,小宇子青筋暴起的瞪着她:“邱家已是强弩之末!就劝你这个老妖妇识相点!”
而不仅小宇子明白,这些侍卫也明白,如今皇上和太皇太后相争,短时间内看,依然是太皇太后“胜券在握”,然则,皇上还年轻,朝中有林相把持,如今军中亦有人。
包括皇上的几位嫔妃,家中都有依仗,她今日胡乱置静嫔有罪,明日朝堂定有人参她,参邱家。
邱老将军已死,朝中根基断三分,她要谋位,目前也只有太子成景安这一个筹码。
所以今日,她先斩后奏,置罪了静嫔,和她腹中的孩子,理由却根本立不住脚。
况且太子也根本受困不住她的要挟!
今日一番!大有一种鱼死网破的处境。
无论如何,也不是如今太皇太后能随意定罪的局面!
不会再有叶嫔的事了。
不会再有,不能再有了!
她会付出代价的,为今日——
侍卫们终究还是退了,任凭邱嬷嬷如何再次咆哮。
叶寻溪慢慢被小宇子扶起来,依然抱着徐静,穿过一层层的铁甲,朝凤栖阁走去。
-
草长莺飞三月天,春狩一过,黑影卫也查清了徐静有孕之事,真有旁人知晓。
那人便是孟芯儿。
她常派底下人去凤栖阁打听,事发当日,凤栖阁附近亦有她宫中人松露的身影。
黑影卫拷打了松露,确有此事无疑。
叶寻溪在凤栖阁收捡了徐静的衣物,饰物,封好,而后,赐死了松露。
至于孟芯儿,他没动,他无法动,他也没理。
他不知如何再面对了。
而太皇太后,朝堂上将她参的,遵先帝先意,将她封在了自己宫宇。
永不再出。
至少叶寻溪在位,不允许。
他还是动不了她,一个妃子之死,抗衡不了当今太皇太后。
是皇帝也不行。
那么,他在离开这个位置前,在下一个皇帝即位前,太皇太后,必须得死——
-
今年皇城夏季很热,连天连天的不下雨,除了在青鱼殿批阅折子,他最常去的殿变成了云梦殿。
李嫔是个很安静的人,她常常做一些消暑的果糕,而后自己便去一边做女红,一同进宫的四个妃子,孟芯儿他已经不常见了,不常到他快要忘了他还需要她,需要她的兄长。
而后,静嫔离开了,还有一位嫔妃,因着生性胆怯,他每每去,她害怕的一直说不好话,索性,叶寻溪也就不难为她了。
如今云梦殿成了宫中一时风头无两的存在,这些宫中人自认为。
而李嫔无论是得宠也罢,无宠也罢,一直安安静静,不争不抢。
说实在,叶寻溪很喜欢和她待在一起,他知道自己心里没有她,他也看得出来,李嫔心里也并无他。
他不知自己有一天竟会贪恋上这样的感情......
可不知怎地,他很安心。
小宇子再次进来通报道:“皇上,孟妃娘娘还在云梦殿门口等着。”
“让她等便是。”他冷冷答道。
因着孟左常的关系,叶寻溪无法罚她,也无法禁她足,只是不再相见,更莫提,孟芯儿口口声声说她并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徐静有孕之事,她拒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