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自由的日子里,姜行过得还算舒服,唯一不满的地方是总要成为俞落“发泄”的对象。
听着他在耳畔怒骂,感受着他慌乱却温柔的动作。那张勉强够姜行躺的床承受了太多,如今一点动静便能让它吱哇乱叫。
提笔作画的过程中,姜行总会忆起与俞落相处的点点滴滴。这些回忆不断提醒着自己,他和俞落差了九岁。
是他已经明事理时,俞落呱呱坠地;是他成人时,俞落在学堂与同窗欢笑……倘若两人的相识再早一些,在俞落情窦初开之时,在姜行少年傲气之时,或许他还能开解自己。
可偏偏他们的相识是在二十八岁和十九岁。
是多年苦难不同舟,是欢笑之时不在侧,是春日桃花知冬寒,是油尽枯灯望盏新。
“大家主,放过我,我经不起折腾……”
俞落的吐息打在他的肩头,在雾气中纠缠。
“姜叔,别动。”
罢了,反正他跟俞落一样是放纵性子。
他的手紧紧抓住牢笼。牢笼冰冷刺骨,身后人体温灼热。
“这还真是应了一句诗……”
俞落蹭着姜行的脸,将他紧紧拥入怀中,“什么?”
“恨生不逢时……”
俞落没想到姜行会说这首诗,动作一顿,连拥住姜行的双臂也开始颤抖。
姜行不愿说出后半句,在意乱情迷中捉住一丝愁苦。
“不对,”俞落低笑一声,用手指撬开了姜行的嘴,“形容我们,接下来应该说,日日与君欢。”
一字之改,毁了美好,也让俞落面对现实。姜行所言不过是调笑两人九岁之差,可俞落心中,当真是怕了这句“恨生不逢时”。
“我生……君未生,君生……”
俞落在姜行耳边念着,像是故意欺负姜行,却迟迟不敢说出自己脑海中闪过的一词。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亡。
……
白雾弥漫,池水无底,有龙生焉。鳞甲雪亮,巨角参天,足有百米长。其腾雾出水,额有黑纹似人怒面,憩于池边。
觐见之人,来自何方?旧人乃至,却是新容。
“今日不装人了?”
俞落站在池边,出声提醒凌芒他的存在。
俞落想不明白,为何这样一个罪恶之仙拥有如此光洁的身躯,还偏偏是最令凡间臣服的龙。
凌芒抬眼,阵阵鼻息似狂风袭过,以巨兽之姿藐视凡间众人。
“何事?”
“他们要毁了九十九人行,我只是想向您求一个法子。”
凌芒竖状的瞳孔宛若天边缺口的寒月,勾人心魄,不怒自威。
“除了姜行,还有谁?”
他在装傻。
凌芒不以为意,反问道:“李辰轩为了摧毁九十九人行,向我献上万人尸首……你如今既已知我与你契约的目的,那你觉得,我还需要九十九人行吗?”
牠要的,是血肉。九十九人行是契约者们所建,不代表牠没有其他的契约者。
“您当真觉得李辰轩可信?”
他在等……眼下他只能相信那个策划了一切的人。
巨龙化作云雾散去,只留一道人影缓缓靠近俞落,手中还握着无叶金枝。
“……”
凌芒的沉默不像是信了俞落的话,更像是在犹豫,握着手中的金枝,瞧了又瞧。
“记梦还好吗?”
这一问,竟让凌芒那若池水般澄澈的眼眸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