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俞落握住姜行的手腕,“但我不是乖孩子,你可要小心,别被我逃了。”
夜长无梦,颠鸾倒凤,红烛摇曳。
一早,姜行全身劳累,睁眼时正被俞落牢牢抱在怀里。
俞落身材高大健壮,睡在他怀里倒也算安心。
但姜行还是头一次见俞落睡得如此安稳,不忍吵醒,干脆就躺在他怀里欣赏起对方的容貌。
俞落这张脸真像个纨绔,剑眉薄唇,和他平日里嚣张的作风倒挺配。
他也是糊涂,快二十九岁的人了,还被这样一个年轻人夺了魂,跟着对方一起折腾。
昨夜他夸下海口,要带着俞落一起走,可冷静下来一想,他自己都不一定能逃。
他对九十九人行了解的太少。
他不禁叹了口气。
仙鬼同行的代价太重了,光是这一代就如此,更不要说长达千年的积累。此等罪孽,若要罚,怕是永生永世都罚不完。
沉沦一梦,终究只不过水中幻月,总会有破绽。
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怀中人的异动唤醒俞落,他睁开眼,抚摸上对方的头发,“姜叔,早上好……”
姜行闭上眼,将脸埋入俞落胸膛,“早……要走了吗?”
俞落低下头,整个人将姜行包围住,“还没。”
俞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不想离开姜行,用力将他揽入怀中。
这或许是个机会……姜行抬起头,问道:“大家主,你为什么会选择我来为九十九人行作画?”
“因为你知道九十九人行,同时又不属于这里……”
姜行追问:“那……你到底在计划什么?”
俞落没有回答。
俞落有自己的计划,可他从不向姜行透露。
姜行接着问,“你让我做事,却不告诉我为什么,大家主,你是不愿意相信我吗?”
俞落亲吻姜行的额头,低声呢喃,“再等等……等安定下来,我会告诉你一切……”
“再等等……”
他已经等了太久,所以他绝对要抓住这千年难得一遇的机会。
知道一种戏法吗?有一只在笼子里的鸟儿,当笼子被压扁后,鸟儿会出现在艺人的手上,仿佛是艺人在瞬间将它救出。
可这个戏法的代价,是原先笼中鸟儿的性命。
机关转动,暗道显现。
“很高兴我能死里逃生再次见到诸位!”
俞落座于主位之上,以蔑视众生的姿态审视众人。
大家主俞落、二席王姝玲、十席王未怡、十六席宿辛南、十七席钱明涛、代理十八席齐勋、二十三席姜行、二十七席白斯君、三十席胡耀,本次会议由八席杨钰鑫负责记录。
姜行坐在白斯君附近,无法忽视掉对方背后透明的人影,心脏猛地一跳。
姜行分明记得,之前见白斯君的时候没看到他背后有鬼。
那魂魄注意到了姜行的目光,转过头朝他挥了挥手,“你好。”
姜行点头作为回复,连忙移开视线。
王姝玲坐在俞落一侧,面前摆放着一大沓文书,“您守护苍州的功绩会为您带来福泽。”
宿辛南看了看四周感到有些诧异,“只有我们几个?”
王未怡垂眼,缓缓开口,“两天时间,外地的家主多半赶不回来。”
白斯君叹了口气,以手遮住半张脸,一双丹凤眼含尽秋雨,“只要有你,就说明这场会议不简单。”
十六席宿辛南,从早些年的锻造武器转向火药研究,面上卖的是烟花爆竹,私底下藏着不少危险的炸药。
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俞落,等待他发话。
俞落瞥了眼王姝玲,“我与二十三席被通缉一事,想必各位都有所耳闻。近日,我们发现有人借此机会,假借追查名义潜入州府,其严重性应该不需要我解释……”
俞落瞥向王姝玲,“二席,麻烦你了。”
王姝玲拿起文书,将情报分享给在座的所有人。
“两日前,我们在二十七席的翠水楼中抓获一名待命的士兵,经过追查,此人曾以公主侍卫的身份,携令牌进入苍州,而当日与他同行的人马目前总共抓回四人,据情报,应当还有至少三十人在逃。”
“至于那块令牌……从纹路和做工上看,的确是皇帝亲授的令牌没错,但依据二十八席的说辞,该令牌应当只有两人持有。”
俞落的目光扫过王姝玲,眼神犀利,沉默不语。
王姝玲继续说道:“如今该令牌却在各处出现,说明有人伪造了令牌。”
“而士兵的身份,目前确认为北国人,但由于北国人在外形上与我们几乎无异……”王姝玲下意识看了眼俞落,“即便他们身高普遍偏高,这也不能作为依据,还请各位多多小心。”
王姝玲汇报完,将发言权转交给十七席,“钱明涛。”
钱明涛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夸张的悲哀样,“唉!没想到,就连我们朴实无华的农人里都有混入的敌人,我太悲伤了!”
俞落一个剑眼飞过去,扼住了钱明涛表演的兴头。
“好好好,我正经点……抓回的四人来自戏子、农人、家仆,甚至还有位僧人,大家主被通缉这件事让我们发现有敌人潜入,但我们不敢保证他们曾经没有以其他方式潜入,所以……现在所有人都有嫌疑,也得麻烦十八席回去确认齐家军内是否有内奸。”
齐勋本以为这场会议顶多就是给自己一项任务,没想到直接就怀疑到了齐家军头上。
他不想怀疑自己的兄弟,可正如钱明涛所说,所有人都有嫌疑。
“请不要公开此事,”齐勋叹了口气,“我不想兄弟们相互怀疑、军心不稳。”
见几人没了话,俞落便开始分配工作,“我们需要在场的十怪在这段时间里协同抓获内奸,并时刻为作战做足准备,二十八席与二十九席短时间内无法返回苍州,二十二席和鬼刹仍下落不明……我们的人手有限,只能拜托各位为了苍州,多加劳累了。”
“十八席,你召集部分齐家军到城外待命,有如何需要尽管提出。”
“二席,你去收集北国与我朝的建交情况,一收集到就汇报上来。”
“十七席,继续追查内奸。”
“其余的各位……请在二席的指引下,协助找出内奸。”
姜行扫了一眼在座的人,大家似乎都有自己的想法,但对俞落还算恭敬。
可如此重要的会议,俞落竟没有通知晏林初参加,其中缘由大家都心知肚明,默契地保持沉默。
唯有胡耀年幼,不懂这些勾心斗角之事,说道:“此等大事,应当召集三席和四席回苍州一同决断,大家主,我不是在质疑您,但毕竟十怪归于三席,金钱也是由四席掌管,若是……”
白斯君按住胡耀的肩膀,示意他安静,并接下了话,“三十席尚且年幼,但不会耽误事,请大家主放心。”
三十席胡耀,虚岁十一,继承家主的年龄比俞落还小,三十席常年脱离九十九人行,且历代家主都非常年轻,善用各类术法,可看到常人不能看到之物。
白斯君背后的魂魄飘到胡耀身旁,也学着白斯君的模样,用手悬空拍了拍胡耀,“别急嘛,大人的事可是很麻烦的。”
王未怡叹了口气,“三十席年幼但明事理,不像那俩……我还需要一些时间,请各位谅解,我那两位侄儿前不久离开了苍州。”
俞落笑了笑,回忆起先前王斯来差点杀了姜行,脸上的笑容越发僵硬,“说起来,您的这两位侄儿在凉州可给我添了大麻烦……看在没有酿成过错的份上我不在这追究,请你私下多加管教。”
这王未怡训侄儿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有她,用不着俞落罚。
果然,王未怡一听,立刻皱起眉,手指的骨节发出些许鸣响,“领命。”
会议结束,只剩俞落、姜行还有齐勋留在这里。
姜行与俞落同行,回头见齐勋仍坐在原地,不免心生疑问,“齐勋小兄弟,是有什么事吗?”
齐勋看了眼姜行,又看了眼俞落,似乎是想与俞落单独交谈。
可俞落不想,“有什么话就直说,二十三席与我同行多日,若是不能在他面前提及的事,就别跟我提。”
齐勋迟钝,不会为俞落的威压感到恐惧,见俞落如此信任姜行,也就没了顾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会喊上我?”
俞落挑起眉,明白齐勋的顾虑,但没有明说,“你是齐家军的代理将军,没有你,我们谁也不能命令齐家军。”
“不,您只需要让美人相来通知我就好了,”齐勋低下头,“在您的眼中,我不应当是属于四席那边的人吗?”
李辰轩拉拢十八席的表现过于明显,既然五席未能出席,那他本也不该出现。
俞落摇摇头,回道:“至少在保护苍州这一点上,我们的愿望是一样的,没必要这时候内讧。”
“另外,我通知过五席,只是最近病人太多他无法抽身罢了。”
他要放晏林初去自己行动,只有这样,他才能搞清楚李辰轩到底想做什么。
齐勋迟钝,要骗过他,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