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寒风凛冽,断花断草,扼杀生灵万千。
屋内,两人对坐,两人立于其后。
“镜央,我娶你的理由你应该已经明白,该你了。”
为名为利不为爱,为借她身份堵朝臣的嘴,稳固太子之位。
“我想为我姨母报仇。”镜央鼓起勇气道出诉求。
“向谁?”
“整个白家。”
她自出生起就住在白家。皇帝赐予父亲府邸,但父亲常年征战,那将军府是空在那的。她随白晓阳搬入将军府都已经是白琊月去世后的事情了。
母亲病弱,怀上镜央后身体更加虚弱。那时父亲又接到出征的命令,向萧云求医不得,迫不得已向白家低了头。
她父亲啊,一世英名,可惜是个情种。父亲一战未归,死在了战场。他血肉被剥离,只剩白骨,最后还是白琊月拜托齐贺把他带回的京城。
开国将军,朝堂对外宣称其尸骨至今下落不明。
萧云……当真是个恶人。
“镜央,节哀。”
镜央趴在白缘床边,哭得撕心裂肺。母亲的手冰冷得可怕,泛白的嘴唇、凹陷的眼眶……唯一能证明她活着的鼻息如今也已散去。
“母亲……”
白琊月站在镜央身后,用手安抚她的后背,双眼无神地看着已然离世的白缘。
白缘一死,镜央在三席白家就成了眼中钉。这里没有人喜欢白缘,没有人喜欢镜央。
“家主大人。”白晓阳站在白琊月身后,眼里没有悲伤,更多的是不屑。
白琊月眸光暗淡,再拂了拂镜央的头发后带着白晓阳离开房间。
春暖花开,却是人走茶凉时。繁花盛开,落地作华,愿成长道,送至远乡。
“表姐寻我何事?”白琊月收起悲伤,带起一抹淡淡的笑,眼底却散出丝丝寒气。
“家主,白缘已经死了,我们没有留着钟离镜央的必要。”
“表姐,镜央是不能不留的。”
白琊月察觉到门后小小的身影,压低声音,似在安抚孩子不安的心。
“她是我姐姐的孩子,就算姐姐她先前和白家断绝了关系,我和镜央也是血亲。”
白琊月说着,突然把头埋到白晓阳的肩膀,“你们这群人啊,只看得到眼前的芝麻鸿毛,钟离镜央的地位和身份,比我们谁都高,你赶她走……呵,找死。”
最后两字化作刀刃,割在白晓阳的心上,给她的思绪开了口子。
白晓阳身体颤了颤,向后撤的步子被对方阻拦。白琊月捏起白晓阳的脸,单靠一只手就把她牢牢固定在原地。
“我接纳白缘,找齐贺寻白骨,为的就是把她拉到我这边。”
“明白吗?”这三个字吹在白晓阳的耳畔,逼出冷汗,逼出泪。
“明白了……”白晓阳喘着气,双眼害怕得紧紧闭上,不敢再去反抗对方。
一颗妒忌和愤怒的种子已经被种在白晓阳的心里,等待着生根发芽。
“还有别的事吗?”白琊月重新带起微笑,语调温柔和蔼,化作春风吹拂,拂下朵朵鲜花落至寒冷的石砖地。
“主家没人,按照规矩我们旁系要出鬼刹,为继承鬼刹做准备。”
说是按照规矩,实际上就是想靠鬼刹来和主家分权。在白琊月有所成就前,几乎整个白家都认为旁系会取代主家,让白晓阳担任下一任家主。
但现在……恐怕只有她自己这么想了。
“现任鬼刹未死,还没到制作鬼刹的时候。”白琊月的一声轻笑勾起白晓阳内心的火,引诱出白晓阳的欲望。
“我姐姐离世,不是谈这个的时候,等举行完丧礼再另寻时间找我吧。”
“是……”
现任鬼刹未死,将死。继承创造鬼刹之法的人才会被承认是三席家主。
种子被浇了水,生出嫩芽。
白琊月推开房门,一眼便瞧见了躲在门后没来得及逃跑的镜央。
“怎么了啊?”白琊月蹲下身,轻轻将镜央搂在怀中,用身体温暖着这个不被待见的孩子。
“家主……你会不会不要我?”没了母亲,家主就是她唯一的后盾,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不会的,有我在,镜央什么都不要怕。”
“你是白缘的女儿,是我们白家的人,你什么都不用怕。”白琊月在镜央的额头落下一吻,将可怜的孩子拥抱在怀里。
“无论遇到什么事,你都要想办法让自己开心起来,笑着面对一切。”
“我就在这里,永远站在你的身后。”
可惜,如今她的背后什么都没有了。
“皇上在我与你订婚时,赐予白晓阳郡主一位……我要把白晓阳得到的全都还给白琊月。”
“难怪你会急着跟我提白郡主要上门……不想见她的话,你们有何打算?”萧鹤渊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王寅。
“殿下放心,我们已经找到了办法,但可能需要您接见白郡主。”
“她具体什么时候来?”
“两日后。”王寅回答。
“好,我会配合你们,但镜央,你真的不后悔吗?”
丈夫喜欢男子,是任何一个女子都难以接受的耻辱,萧鹤渊担心镜央会因此事记恨他。
镜央摇摇头,“我不后悔,我有的只是皮囊、地位,还有身躯,如果成为棋子能实现我的目标,我心甘情愿。”
“而且……咳,我还挺喜欢看你们……就是,咳……”
即可以坐在太子妃的位置上高枕无忧,又不用侍奉夫君,甚至能看到些平日里见不到的事,这是何等的好事啊。
“好……”萧鹤渊的脸爬上微红。
他实在是没想到,他和王寅的关系会促进他和镜央“真心相待”。
冬妍站在镜央身后,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还真是正经不了几秒啊,该说她很开朗吗?
“对了,还有一件事……”镜央忽地想起一个人来,“齐贺将军在牢里过得怎么样?”
她父亲的尸骨得以寻回还得感谢齐贺的帮助。
“放心吧,父皇他还是有好好对待齐贺将军的。”
如果可以,镜央希望萧鹤渊可以早点把萧云挤下位。萧云治理有方,但改变不了他是个无情无义的家伙的事实。
王寅听着齐贺的名,回忆起之前的会议。齐贺是本人出席,而他的儿子齐勋则跟着李辰轩出现在了客栈里。说是被关在牢里,但实际上他完全是个自由人。
客房内,姜行在寒冷的气温中流下汗水,书中的文字是一个都看不进去。
俞落坐在他的对面,双眼牢牢钉在了姜行身上,恨不得把他整个人看透。
“大家主,您能不能看别的地方?”姜行忍无可忍,最终选择抬头与俞落四目相对。
“姜叔看记录看出什么了吗?”
又是这样,每次俞落都会抓住机会引出话题,不过这样也比俞落直勾勾地盯着他一言不发要好。
“没看出什么,想到个问题。”
“美人相的职责到底有什么?”
他父亲和至今未归的归堇都是已经确定的家主,都是美人相的负责对象,但美人相却没有将两人抓回,甚至没有提供情报给九十九人行。
“简单来说就是服从各席。”
“那为什么不直接询问牠归堇和我父亲在哪,反而要大费周章地派人寻找?”
俞落对姜行提出的问题很满意,他拍了拍手,嘴角勾起笑,“美人相的服从有范围。”
“牠不能暴露某席所在的位置,除非是对方主动暴露。”
“这便是八席和二十五席签下的保密契约,耳听,眼望,不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