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眇嘴角上扬,如今挑明了自己的心意,他心中的遗憾又少了一分。
但一想到对方此后再到西院来,他又有些胆怯。
顾眇这个名字,原本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贪心还肖想睐儿,此刻想起却如鲠在喉。
睐儿一双明眸顾盼生辉,自己却已经是盲眼之人。
据说人眼盲以后眼珠会突出眼眶,十分骇人……
顾眇手中的笔一顿,令身边的小厮去取一条绢布来。
此后的日子还如此前一般,他作画,睐儿替他看着墨的浓淡。
为了不被肖启蛰察觉,他并未提出换掉要墨锭,也仍旧自行研墨。想来比起此前自己喝下的,这点从皮肤渗入的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更何况毒已入肺腑,也不差这点了。
他只是希望,自己的时间再多一点,能再多听几段睐儿弹奏的琵琶曲。
画已经作完了,美中不足的是朱砂已用完,新作的那幅《飞泉绕竹图》中的狐狸还未上色。
此次还未等顾眇提起,睐儿便开了口。
“知道你要说什么,这次又要去哪里买朱砂?”
“明知堂的朱砂和猪骨胶。”顾眇笑意盈盈,“有劳了。”
“得了!都有劳多少次了,也不差这一回。”
第二日,顾眇送睐儿出了别院,坐到西院后等来的却是肖启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惊慌失措,睐儿被那般羞辱更令他方寸大乱。
他一次次向要前去阻拦,却一次次被桎梏。
电光火石间,他看到了肖启蛰瞥向自己的眼神。
那一瞬,他忽然醒悟。
肖启蛰虽然禁锢自己,但自从墨锭被送进来以后,就再也没有以强硬的手段逼迫过自己。
如今他突然发难要么是外面出了什么事,要么就是常恒回京了。
或者,两者皆有!
顾眇毫不犹豫地扯住了他的衣角,哀求:“求您,放过他,我愿意画了,我马上就画!”
果然,在他说出这句话以后,肖启蛰就离开了。
顾眇以为事情已经结束,呵退小厮后,他转向睐儿。
却不料睐儿对自己避如蛇蝎,一个“脏”字出口,打散了顾眇强行撑起的那口气。
可他不能就这样倒下,直不起身子,那便跪着靠近。
顾眇膝行挪动,怕再吓到对方,只能尽量控制住自己焦急的语气。
“对不起,睐儿,我错了……”
可终究还是语无伦次,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等摸到睐儿的鞋面,身子比理智先行了一步。
他死命抱着睐儿,不肯有丝毫放松。
可睐儿却凑近想要吻他,馥郁的丹桂香钻进鼻腔,一下又一下挑逗着他那濒临崩溃的意志。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至少,不是现在……
顾眇压住体内沸腾的渴求,扯过睐儿走到了窗前。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开了窗,他摇晃着倒了下去。
一枝丹桂接住了他,枝条清瘦,香味却浓郁,将他团团裹住,几乎窒息。
他只得咬破嘴唇,身子却被推着靠到了墙壁。
两片可口的唇又贴了过来,顾眇如临大敌。
他跌跌撞撞地抽出身子,往门外走。
打开门,冰冷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他撑着门才没有倒下。
门外候着的小厮匆忙迎了上来,他艰难地摆摆手。
“不用管我,赶紧去拿解药。
小厮听了却没有动作,口中发出为难的嘟囔声。
顾眇切齿,怒道:“放了多少量你们自己清楚,他若有一点事,你们主子的画还要不要了?”
小厮这才慌张地往外跑。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顾眇略松了一口气,身子的疲惫和痛楚瞬间袭了过来。
他背靠着门滑落到了地上,嘴里的血腥味令他作呕。
手撑着地面想去取水漱口,刚一动作,忽然碰到一个还带着点温热的绢布。
怎么松动掉落了都没有察觉到,顾眇叹了口气,颤抖着捏着绢布往上举。
手还未抬到眼睛处,忽然被握住了。
那顾熟悉的丹桂香又萦绕在自己的身边,他喉头一滚,却听到了一个哽咽的声音。
“怎会不好看……以后不系了,好吗?”
顾眇思维忽然停滞,这几个字在脑中反复响过几回。
半晌,他鼻尖泛酸,反握住了对方的手。
“好,都听你的,以后不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