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安颤抖着手抓在船沿,他挣扎道:“可若她并非有害人之心,直接折断她过于草率了。叔父,”
没等他说完,族叔于又山打断他的话:“妖善于伪装,你所见的未必是真实的。当年你的双亲也是因那妖怪而撒手人间,与我们阴阳两隔。我们赌不起,只能先下手为强。你不愿折它,我来折,有什么恶果都应在我身上就好。”
“不,叔父。”于安低头忍下眼中的泪水,语气艰涩,“我来就好,该我来做的。是我做错了,有什么报应也该我来担。”
荷花笔直翠绿的茎脆弱得一折就断,断在他的手中。
于安强装平静,握紧了手中的荷花:“好了,叔父。”
“这些已经够了,我们回去吧。把荷花拿走,玉戒先留在这,我去找人商量,接下来该如何处理。”
“好。”于安沉默着划桨把船停在岸边,不敢再去看那朵被折断的荷花。
事后,族叔请来了一位道士,用符咒镇压荷花妖的残留在塘中的半截本体,折断的那截荷花则被混合符纸焚烧了。
等到这一切结束,于又山才松了一口气,暗叹总算将隐患都扼杀在摇篮中。
于又山拍了拍世侄的肩膀,不忍见他落寞的神情,于是以过来人的姿态安慰他:“别太难过,儿女之情终归会淡去。明年就是乡试了,用功读书要紧。”
“叔父说的是。”于安低眉顺眼地应答,垂下的眼睛却黯淡无光。
被这般折腾,赤华的好不容易凝成妖丹在本体被折断时就出现裂纹,更是在符咒的作用下被强行压制了魂魄,长此以往,她会彻底消散在这世上。
那道士的道行不浅,足以把她的魂魄被困在池塘方圆五里之内。她不甘,却没有办法报复他们,她只剩下轻飘飘的魂魄了,法力尽失。
没想到他竟会如此狠毒,生生断送她的性命。她错了,他根本不是个良善的人,是她轻信凡人了。又或者,他的善良只对着同一族类。
真是可恨,他赶尽杀绝后,还装作一副痛苦万分的样子,让人恶心。
看着于安大病一场,整日都病恹恹的,险些魂归西天。
赤华却只想冷笑,在她看来,一切不过是他自导自演罢了,许是为了名声,将他自己伪装成那情深意切却不得已动手杀妖的好人。
呵,可别装得太过,连他自己都骗过去了。
每日赤华都恨不得将他们这些虚伪至极的人统统报复回来。
在她快要彻底消散前,机会终于到来。
昔日的友人回到此地看望她,却不料见到的是她下场如此惨烈的场景。
友人名为绿雾,是当初池塘畔的星光草,比她早几千年化形,多待了十年陪她才离开。在这之前,她们两个每日里都陪伴着彼此,有说不完的话。
自友人走了之后,赤华变得孤零零的。好不容易也修炼成功,正要启程去远方游玩,期盼可以再见她一面。
“绿雾!”赤华立即认出了她,忍不住满腹委屈地冲过抱她,却直接穿过了她。
赤华茫然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只剩魂魄没有实体了。
幸好对方还能看到她,也能听到她的声音。绿雾蹙眉,垂眸看着枯萎的花茎:“赤华,你的本体?是谁,是谁做的?”难怪她频频心悸,总想要回来一趟。
赤华红着眼眶,哽咽着告状:“他们害我,是最心狠的骗子。我不能去看喜欢的风景了,等我彻底消散,也不能再见你了。”
“不会的,我为你续命。”绿雾心疼地看着她,思索该怎么救她。
“没有用的。”赤华低头忍住泪水,“那个书生把我的本体折断了,内丹碎了,他们还用符咒把我困住,一点一点削弱我最后的灵力。”
绿雾催动灵力,一丝不苟地查看赤华的伤势,越看越心惊,这样重的伤,且为时已晚,已无挽救的可能。
好友的眉头紧皱,赤华也更确定一分,任谁来了也是束手无策。
绿雾施法除掉禁锢住赤华的符咒,取出上好的玉石来温养好友的魂魄。
“那位书生是谁,人在何处?”绿雾哀伤于故友的境遇,又对始作俑者恨得咬牙切齿。
摆脱了束缚,赤华待在玉石里,紧绷着的情绪才放松了下来,她好受多了。“就在那里,那间低矮的茅屋。他们请道士画了许多符咒,在村里各个地方都有,你小心些。怪我太过掉以轻心,才落得如今的结局,连累你耗费心神为我处理这些事了。”
绿雾自责:“放心,我会的。怨我来太晚了,我能为你做的太少。”
“没有,你为我做的够多了。”赤华想起曾经她们相处的时光,心里才宽慰了些。
“我为你复仇。没道理让害你的人过着安康快乐的生活,没道理的。”
喃喃低语着,绿雾带赤华往书生的家里冲去,誓要为友人报雪恨。
房屋门窗上贴着黄色的符纸,绿雾指尖微动,一阵强劲的风吹来,符纸翻飞,最终被吹落飘向别处。
少了符纸的阻挡,她们很快踏进了屋中,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