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塔兴奋地扒拉伍园的手,再殷切地看看主人。
陈易往后退了一步,帮塔塔问伍园:“塔塔想去海龟救助站玩,你们要一起去逛逛吗?”
伍园整理搭着的衬衫,料想他说的“你们”是指她和小克。
小克参加完时装周的闭幕式就迫不及待去冲浪了,伍园指向山的背面说:“他在那边的海滩冲浪,我帮他把衣服带回去。”
陈易远眺,还是提醒道:“那边底下是珊瑚礁,还有少量岩石,适合专业老手。”他指指眼前:“如果是普通的游客,这一片海滩更适合,是沙底,浪相对也平稳。”
小克从自己赚钱开始每年都会去海边冲浪,她估摸着他应该是个高阶选手了。她谢过陈易的好意:“他没问题的。”
陈易看看转圈摇尾巴的塔塔,手心摩挲自己颈后新长出的短碎发,他问伍园:“你想去逛逛吗?塔塔之前救了一只海龟,叫做图图,在救助站养伤,塔塔时不时会去探望它。”
对于跟着小动物去看望它的好朋友这件事,伍园自然没怎么犹豫,她对塔塔说:“这么棒,会救人,还会救小动物。”
塔塔昂首在前面带路,每一个小步伐都透露着骄傲。陈易背手走在最后,看见她臂弯里的男士衬衫的一角随风拍打着她的后腰。
他们走到了海岸边一处渔网拦起来的狭长木屋,挑高的柱子撑着三角的木顶,木屋并没有真正的墙壁,只用渔网、竹帘和画报做了遮挡。画报上的胖海龟在海水中自在遨游。
塔塔熟门熟路地跑到入口,入口处钉着一块木板,木板上涂着蓝色颜料,上面是大写的四个英文字母:SAVE。
陈易说:“主人家拿废弃渔船上掉的木板做的门牌,'SAVE'在这里不仅是救助的意思,恰好还是他们家的姓氏。”
伍园从没听过这个姓氏,但这家人听上去太像是拯救海龟的天选家族。
旁边竹梁上用鱼线系着一排塑料瓶和玻璃瓶,形状颜色各异。陈易的头顶碰到了垂落的一只塑料瓶,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响。
他低头,绕过瓶子。
伍园拨住一个晃动的瓶子,陈旧褪色的瓶子里装着几颗小贝壳,碰撞时发出声响。透过瓶身能看见变形的椰树和白云。
陈易说:“这些瓶子是常见的海滩垃圾,站长的孩子们小时候捡回来的。串起来装在门口许多年了。”
整个海岸线上遍布着大大小小几十座海龟保护中心,他们在的这一所救助站是其中最简陋的之一,站长是个快60岁的固执小老头,完全靠家庭运营,不和任何商业化组织合作。
陈易同她讲背景渊源,救助站是Save家祖传的。传言Save家先祖出海打鱼时落水,被海龟救助才得以捡回一条命,小老头自小就谨记祖训,大半辈子都在救助海龟。
只不过斑驳的柱子、破旧的渔网让伍园这个初到者也为这里的可持续性捏一把汗。
他们踩着沙地进去,入眼处是一个巨大的水池,依旧有大幅的海龟涂鸦,另一侧是四五个小水池。其中一个池子里传出唰唰的声音。
塔塔跑过去,把爪子搭到池壁上想要跳进去。一只干瘦的手拍拍它,又继续收回去了,池子里继续发出有节奏感的唰唰声。
他们走过去,只见Save正蹲着在刷池壁上的青苔。他头也没抬地对陈易说:“图图换到东边的池子了,让你的狗去玩吧。”
这个陈易口中的“小老头”瘦而黝黑,额头上有深深的皱纹印子,蓄着一圈花白胡子,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从他们彼此的称呼和对话看得出是不需要客套的关系。
陈易拍拍塔塔给它指海龟的方向,同时对伍园说:“跟着塔塔去随意逛逛,等小老头忙完我们去看他喂海龟。”说完他从地上捡起一把刷子准备跨进池子。
Save听到谈话声才抬头,这才发现陈易领了一个女孩子过来。他直起身子,指一指东边的一个水池,用中文介绍说:“请随意参观,那只在游泳的就是他的狗救的绿海龟。”
两年前塔塔在沙滩上发现了被渔网缠绕的大海龟,它拽着陈易的裤脚去看,渔网已经嵌进它前肢的皮肉,腹部还有多处流血的伤痕。
当时陈易把它身上的网剪开,喊塔塔回家,可塔塔看看,闻闻,又咬住了他的裤脚。
他带着塔塔和海龟去了临近的救助站,但是那里没有多余的救助场地和人手了,他们在忙孵化小海龟的项目。站长告诉他去找Save,他家只救助受伤海龟,应该有多余的场地。
等Save看到这只海龟的状况时,眉头皱得能夹起一瓶可乐。而陈易对塔塔说:“行了送到了,走吧,它有它的命运。”
然后就听到老头用普通话气愤地说:“每个人做得好一点,它的命运就不是截肢!”
陈易那会儿的讶异程度比现在的伍园更甚。
他悄声对她说:“老头年轻时跑船去中国待过,中文说得不赖。”
Save第一次见他话这么多,脸上表情还没棱没角的。他挡住陈易跨进池子的脚:“你进来干嘛,带人去玩去。”
陈易轻巧往旁边一迈,就进了池子,他告诉Save这是店里的客人。
Save懒得回应他,转而对陈易口中的客人说:“那边有桌椅,请随便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