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栀，栀栀！”

“啊？”夏栀被陈西柚的声音拉回现实。

陈西柚说：“你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啊。”

夏栀抿嘴笑了下：“没什么。”

陈西柚没继续追问，她说：“帮我看看这个题怎么做？我算不出来。”她将册子递到夏栀面前，夏栀接过后浏览陈西柚的步骤。

“这一块，公式对了，但是数据代入错了，要代入算出来新的加速度，不是题目给的那个。”

“啊？又带错了，我看看。”陈西柚抓了抓头发，拿过册子看了看：“对哦，我再算算。”

夏栀点了点头，看着陈西柚拿着册子转回过身子，她刚垂眸准备继续写她的题，就听见旁边的人说：“要不要出去吹吹风？”

夏栀转头看他。

几分钟后，两个教学楼之间的过道，一男一女，一高一低站在围栏前。

夏栀望着渐渐变黑的天边，她说：“顾嘉言，我能考上南大吗？”

顾嘉言说：“一定可以的。”

夏栀：“那考上南大，接下来我又该怎么选择。”

顾嘉言转头看向旁边的人。

夏栀没等到他回答，自顾自说着：“从南大毕业，我又要去哪，我不可能一直住在外婆家，可除了外婆家，我不知道我该去哪。”

顾嘉言上下动了动喉结。

“我忽然觉得，世界这么大，但却没有一个地方容得下我。”

顾嘉言轻声开口：“会有的，慢慢来，一切都会有的。”

那天是顾嘉言第一次见夏栀那样，也是唯一一次。

或许是因为高三这个节骨眼上压力很大，所以夏栀有些没能控制住情绪，走神了大半个晚自习，他见旁边的人一直在发呆，所以带她出来吹风。

他以为夏栀早就和这件事情和解，但却没想到，只是她藏的很深，深到连他都无从察觉。

顾嘉言也是在那一晚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他一定会给夏栀最好的，不论是物质还是感情，他都一定会给她最好的。

因为她值得。

……

高三生活紧凑，压力肯定是有的，不过蒋飞沉就像一个开心果，每次吃饭都逗大家笑的合不拢嘴，夏栀和陈西柚也会时不时配合他，接住他的梗。

友谊好像也就是这么回事，明明觉得你说的话很神经大条，但却还是配合你说出更神经大条的话。

夏栀庆幸，在京西遇见了陈西柚，在南城遇见了顾嘉言和蒋飞沉，她自诩不是什么幸运的人，她一直觉得他们三人是上天给她的眷顾，所以她万分珍惜。

林时偶尔还是会来找夏栀问题，夏栀每次也都耐心解答，顾嘉言每次都会在林时问完题之后的那天晚上回家，非常“无理取闹”要夏栀“哄”他。

夏栀被他弄的没羞没躁，她觉得这样很奇怪，但又拒绝不了顾嘉言，每次都依着他，但每次都只是轻轻抱一下。

陈西柚生日那天，他们是在陈西柚家里给她庆生的，陈南梨也在，五个人切蛋糕，玩闹，吃火锅，玩的不亦乐乎。

这算是他们高三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一次齐聚玩闹了。

因为学校补课原因，所以他们是一起在教室跨的年，没有像去年一样到江边看烟花，虽然遗憾，但身边还是他们。

过年的时候，顾嘉言忽然断崖式失踪，夏栀、蒋飞沉和陈西柚三人都联系不上他，那一个寒假她都过得浑浑噩噩，虽然依旧每天起来刷题，但总觉得心里空空的。

开学的时候，顾嘉言又突然出现，可夏栀觉得他似乎变了很多，她没问他为什么一个寒假都不见人。

可能是怕听到她不愿意听到的话，所以她只是像往常一样，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正常上下学，正常和他交谈。

顾嘉言也同样像以前那样，他会给她接水，会在她不想吃晚饭的时候给她买点小零食和牛奶……但他闭口不谈寒假，也不主动提及。

就以这样的情况直到最后的高考结束。

夏栀走出考场的那一刻，第一时间掏出手机给顾嘉言打电话，然后准备跑去他的考点。

只是刚一抬头，她就看到顾嘉言提着考试用具的透明袋子，脸上挂着笑地挂掉了她的电话，随后向她张开双臂。

夏栀眼睫轻轻颤动，想都没想就飞奔跑向他怀里，紧紧拥住他。

顾嘉言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温柔：“考的怎么样？”

夏栀闷着声音：“考完试不能问这句话。”

顾嘉言轻笑了下：“行，那就不问，带你去吃饭。”

“不等蒋飞沉吗？”夏栀从他怀里撤出来，眼睫微微被打湿。

顾嘉言轻轻捏了下她脸上的软肉：“他在赶去京西的路上。”

“去京西？”

“嗯。”

夏栀忽然想到陈西柚是在京西高考的，所以蒋飞沉是去找陈西柚。

夏栀被顾嘉言带去吃饭，是那家两个人曾经一起吃过的韩式拌饭。

顾嘉言这次是和夏栀坐在一边，一切都很平和，平和到夏栀微微有些不安。

吃完饭后，两个人一起回家，走在小区里的路上，顾嘉言轻声唤了一声夏栀。

夏栀心里咯噔一声，僵硬转过头。

顾嘉言停下脚步，眼眸透着认真，语调很低：“我要走了。”

在这一瞬间，仿佛有一个沉重的棒槌狠狠地击打在夏栀身上，她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盯着他，明明她早就已经猜到，然而此时听见他亲口说出来，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顾嘉言靠近她，抬起手蹭了蹭她的脸：“三年后我就回来，等我好不好？”

他也没有底气，说完这句话就将眼前的人紧紧搂在怀里，这一次他抱得很用力，像是要把夏栀揉进他身体里，他将头埋在她颈窝处。

“栀栀，等我回来好不好？”他没听到夏栀的回答，所以忍不住又重新说了一遍，声音有些发颤。

他知道这样很自私，可对于夏栀，他只能这么自私。

况且，他本就不是一个很好的人，他接受不了除他之外的人和她在一起。

他接受不了，也不能接受。

夏栀忍住心里的疼楚和难受，努力缓解着情绪，语气带着预料之外的哽咽：“不好。”

顾嘉言心脏骤然一疼，他搂住她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连你也要抛下我了吗？”夏栀哽咽着语气在他怀里闷声说。

“不是。”

他怎么会抛下她，他说过会给她最好的，他就一定会做到，只是有些事情，他不能够左右。

高三寒假期间，顾烨梁带他去了国外，找到了那个当初抛下他们父子二人的颜至。

她过的并不好，他见她时，是在一家医院，她很瘦，很憔悴，和他记忆里光鲜亮丽的样子完全不符。

顾烨梁说，颜至这几年一直病魔缠身，好几次她都觉得快要挺不过来，但一想到他，她也咬咬牙坚持下来，她想见他，想让顾嘉言多陪陪她。

顾烨梁瞒着顾嘉言偷偷照顾了颜至一年之久，怪不得在他高二升高三这一年里，顾烨梁很少喝酒，但经常出差，他原以为顾烨梁真的放下了，没想到真相竟然是如此戏剧。

颜至这些年是赚了很多钱，在国外定居，也有一点自己的小资产，但前些年太努力把身体累垮了。

要想回国，一时半会儿手续没法办理，所以两个人都想让顾嘉言去国外读大学，这边的大学教学质量要比南城大学好很多，顺便也能陪陪颜至，等到那边的事情料理好，他们再一起回来。

正确的来说，这都是颜至单方面给顾嘉言的安排，顾烨梁说了，要尊重顾嘉言自己的想法，颜至见他不站在她那边就和他闹，顾烨梁念着她身体没和她对峙，顺着她的意思来。

顾嘉言没办法，顾烨梁没有站在他这边。所以他给出了时间限制——三年。

三年之后不论颜至能不能回国，他都会回国。颜至原本不松口，但顾烨梁同意了，颜至被迫同意接受。

顾嘉言将头埋得更深了一点，他何尝不想一直陪在夏栀身边。忽然他感受到肩膀一处的潮湿，慌忙松开她，红着眼睛给夏栀擦眼泪。

夏栀拨开他的手，用胳膊将眼泪蹭掉，她眼睛通红，鼻音很重：“未来会发生什么，我们都不知道，我不会随便给你许下承诺。”

顾嘉言瞳孔微微颤栗，双眼猩红看着眼前的女孩儿，他的心像是被无数细密的针尖扎刺，每一下都带来尖锐的疼痛。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好像自始至终他都没能真的了解过她，也没能真的走进她心里。

夏栀眼睫挂着残泪，仰头看着面前的人，她说：“顾嘉言，三年后再见。”

纵然此刻顾嘉言内心里一直被禁锢着那个狂暴的猛兽在那狭小的空间里横冲直撞，肆意叫嚣，他也没对女孩儿做出比之前更越界的事。

因为他知道，如果他做了，他们就彻底没有以后了。

顾嘉言闭着眼睛，蹙着眉目，像是在强忍着难过，半响后，艰难吐出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