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但是很多东西都不在了。也许你能注意到我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他的卧室在走廊尽头左侧。 ”
我走向走廊尽头,地板在脚下发出”吱呀“的声音。门掩着。轻轻推开门,我望见面前的房间窗户开着,淡黄色的窗帘在冷飕飕的风中飘舞,寒气透过衣服瞬间入骨。床铺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一起,我左顾右盼,书桌,书架,衣橱空无一物。整间卧室就像为旅客提供的客房。我走到窗前摸了摸冰凉的桌子,湿漉漉的书桌上盖着雨滴的水渍,沾湿了我的指尖。我望向窗外,他的卧室正对着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不远是趴着藤蔓的铁栅栏,另一边是一家废弃的工厂。
“这是他的房间吗?怎么什么都没有?”
“这的确是他的卧室。Izumi离开前把所有东西都扔了,就像要把自己在家里生活的痕迹彻底抹去。”
福岛扔的不是垃圾,而是他卧室里的生活用品。房间的确几乎一无所有。连窗户都没有关,他应该是怀着彻底从Summer眼前消失无归的打算,于飓风来临前走的。也就是说,那天我拿着一堆零食并为福岛清理伤口,然后被吸。我离开后,福岛便走了。难道那将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心上人?我只恨自己没有更多时间多与他独处。
现在福岛不在家了,我既想陪伴Summer寻找福岛,却又越发不敢和Summer待在一起。与她在一起的时间越长,离她越近,处于矛盾之中的我原形毕露的几率越大。我不敢承认对福岛的好感,却诉诸武力来掩饰自己。她将发现帮她找人的学生背地里欺负过她儿子。她最终会认清我的形象:一个虚伪的人。
我的电话响了,是母亲。我头一次庆幸在福岛家期待着接到母亲的电话。
“我妈让我现在回家了。” 我我急忙按掉铃声,举着手机,声音发虚,“对。。。。对不起,Mrs Ashford。”
“你现在就走吗?”Summer语气不满,憔悴的脸色带着惶恐。
我要回到自己的母亲身边了,徒留Summer独自守着空巢,对于失去两个孩子的Summer铁定是刺激。女人特有的嫉妒和母亲对自己孩子的渴求毫无掩饰,露骨地展现在我眼前。
我谢绝了Summer开车送我的好意便匆匆道别,像是逃跑似的离开了Summer家。
回想起父母对Summer的印象,他们心底下都认为Summer是个不称职的母亲。我和Summer在一起相处的时间里,反而看到了一个失去女儿后又失去儿子的单身母亲苦苦寻找孩子的画面。Summer真像父亲回忆的那样有家暴倾向,像母亲描述的那样不管不顾,更是不爱自己的孩子吗?
作为Summer以前的邻居,他们一定比我对Summer更加了解,因此我相信父母看人的眼光,况且他们只是为我好。我的脑海涌现出来他受我欺负的样子,Summer曾经的确是这样的。一个母亲怎能忍心让自己的孩子受饿?以致一个孩子靠被同龄孩子殴打来换取食物果腹?或许Summer是一个十足的虐童自恋狂,失去福岛对她不利,寻找福岛只是在满足自己的私欲。只想把福岛牢牢拴在身旁,她却从不理会他的需求。
这个想法逐渐被我打消了。目睹她泣不成声,如大山沉重的焦急和绝望发自肺腑。她一定是还是深爱着自己的孩子的。我推测,失去女儿和婚姻破裂让Summer罹患精神病和物质滥用,这应该也成为了Summer疏忽自己儿子的主要原因。一定发生了某些事情,使得Summer去Dorchester疗养院接受治疗和服药,头脑清醒了。
我还有太多的事情不知道。
有如落入泉水中的一滴墨,颜色涣散开来,激起的涟漪转瞬即逝,福岛逐渐淡出我的记忆。他像融化在那场暴雨中,与洪水化为一体,流向天边太阳升起的地平线。我时而在欲望缠身中回味我们我们在一起简短的时光,抚摸着他的笔记,将他的笔记本里的纸鹤取出来捧在手心。无论他此时在世界哪个角落,和谁在一起,我都希望他快乐地生活着,没有欺侮和疼痛。
三年时间有如眨眼之间,我挥别青春,高中生涯告一段落。我上了大学后,从家里搬了出来。除了假期过节,我很少再回到让我经历情犊初开,遇见又紧接着失去“初恋”的城市。
我对他青涩的情感在时光的流逝中逐渐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