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过去了,宋霖站在徐遇的浴房外头,扬声朝里头喊:“徐遇,我来找你看着你温书了,你可别想着躲懒,赖在浴房里不出来!”
宋霖的两个近侍闻书和识墨,见主子一点避嫌的意思都没有,连忙一左一右,架住了宋霖,以免宋霖吊儿郎当的进浴房里去。
自家主子是哥儿身份,与寻常男子不同。
即便与徐遇公子关系特别好,到了定终身的地步,两家长辈也是世交,养成了青梅竹马的情谊。
但男子与哥儿的身份之别,却是一道天堑,容不得半分行差踏错。
老话说得好,聘为妻,奔者妾,主子心性纯良,不在乎这些虚名,他们做下人的不能不替主子在乎。
毕竟至今为止,将军府都未向军师府下聘,若是又长舌之人将主子行迹说出去,外头的百姓和好事的官员,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主子淹了去!
流言猛如虎,不得不防!
尤其是主子闯徐遇公子浴房一事,他们绝对不允许这事儿发生!
闻书身量高许多,便顺手捂住了宋霖的嘴,叫宋霖无法说话,只能唔唔唔的惊呓不断。
闻书识墨二人对视一眼,便将主子搬离浴房这种是非之地。
三人来到一处开阔的凉亭里,闻书识墨才松开了钳制宋霖的手臂,让他们主子恢复自由身。
宋霖理了理衣裳,倒也没生气,就是觉得闻书识墨二人今天的行为十分诡异,居然敢对他这个主子动手了。
“说吧,怎么回事?”宋霖双手反剪胸前,上下打量了两眼闻书,又转头朝着识墨瞅去,俊逸的脸上满是懵然。
闻书做可怜状,“主子诶,您可留意点,这里不是咱军师府,是将军府,还是徐遇公子的院子。”
“您一清清白白的哥儿,进了男子的院儿,本就不合世人所定的规矩。”
“若是被有心之人故意诬陷,趁机造谣生事,不单您脸上没光,军师府也堕了清誉,侍奉您的奴才还得送了命呐!”
闻书适时抬手抹泪。
识墨也红了眼眶,挤出几颗泪珠子来。
宋霖瞧他二人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登时心就软得不行,哪里还舍得开口骂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无奈道:“罢了,你俩也是为了小爷好,小爷知道的,这浴房小爷不去便是。”
“都怪这徐遇,也不将提亲下聘的事情安排好,搞得小爷没了自由,来看他还得顾着这儿那儿的,当真烦人!”
想到这里,宋霖刚瘪下去的气又冒了起来。
闻书识墨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头:“就是就是,这徐遇公子就该早些娶主子进门才对!否则主子心血来潮,想与自己欢喜的人亲密一番,都得顾忌诸多,实在不便!”
过了约莫一刻钟,在浴房平息了□□的徐遇疾步走进凉亭里来,手里头还拿着一个碧玉匣子。
他跟宋霖一个照面,便软了声音,面色柔和的道歉,“阿霖,是我不对,整日温书昏了头,竟疏于防备,叫丫鬟做了腌臜事,险些失了清白。”
宋霖甩了个白眼,明显不相信,竖起了满身刺,“徐公子美名在外,清逸俊雅,又博闻强识,通晓古今,自是不愁献媚的人。”
“哪能回回都让徐公子细心防范、洁身自好?徐公子又不是傻子,送上来的甜汤不喝白不喝!”
宋霖倚栏轻讽,看着不远处荷塘里刺扎扎的一池枯荷杆杆,好似心中也扎出了刺儿一般,疼得厉害。
闻书识墨说的不错啊……
若徐遇这厮真的看重自己,何不早早与他定亲,向军师府下聘?
不过是不够重视自己罢了。
说人丫鬟是那‘送上去的甜汤’,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自己与丫鬟的差别,大概是他这碗甜汤用料珍稀贵重,比其他甜汤更有分量罢了……
宋霖越想越觉得自己品出了真相,同时也开始质疑他与徐遇的这段青梅竹马情意。
若当真是他一厢情愿,主动贴上的徐遇,那徐遇对他冷冷淡淡也算合理。
如此一来,他与徐遇少有的几次亲昵,对徐遇来说,怕也是“递到嘴边的甜汤”不喝白不喝而已。
徐遇饱读诗书,敏锐异常,对于宋霖神情神色变化只觉心惊。
他不由得垂下眸子,开始思索着自己在哪处做得不对,竟惹得宋霖心情这般不舒坦。
可惜,他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都没发觉是哪里出了问题,连忙伸手去牵宋霖的手腕,将碧玉匣子搁在宋霖手中。
满脸恳切,道歉的话从他嘴中不断窜出,“好阿霖,是我的不对,我通通都改。不过,我还得向阿霖请教一番,才能更好的改掉身上毛病,还望阿霖不吝赐教。”
“前些日子出门,见到一块极衬你气质的物件,我温书之余将这物件亲手雕刻成了一根发簪,你可要瞧瞧喜不喜欢?”
宋霖眨了眨眼,有些意动。
这还是徐遇第一回赠送亲手制作的礼物给他,心意很是难得,一时间,他竟硬不下心肠,将其敷衍过去。
说到底,对这匣子里的发簪,他心里还是有期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