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轮华毂的马车驶离小东街,侍卫们也渐渐离去,只剩下干净到可以躺下去的大街。
头戴瓜皮帽的老员外头一个从屋中钻出来,他微沉着脸,眼神紧紧黏在唐家的大门上不肯离开。
另一边,一个身穿长衫的男子摇着扇子凑了过来,“谷员外,您说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那唐家真的攀上高枝了?
谷员外啜着牙花子,“这事儿,谁能说得准呢?”
今早上来的马车是朱漆的,还配有那伞盖,这样的天潢贵胄,哪是一个小小布铺老板的闺女能配得上的。
谷员外下了结论:“贵人一时被美色迷了眼也是有的”
“谁说不是呢”,陈儒衫几乎将手中的扇子摇出了残影,“那样的女子怎配进王爷的后院”。
一个不清不楚可能失了清白,甚至还是二嫁之人的女人,哪里配得上这种待遇······甚至还是侧福晋!
要知道和汉人的一妻多妾制不同,满人走的是多妻制的路子,无论是嫡福晋还是侧福晋,其实都相当于妻子,她们的孩子享有同样继承权利。
陈儒衫摇着头叹息,“娶妻娶贤,纳妾纳色,王爷糊涂啊”。
王爷?
谷员外心中愈发的遗憾,他试探着问道,“您老消息灵通,可知道这是哪位龙子下凡?”
他已经趴在院墙上听了,可离得稍微远些,什么也听不清,眼下心里头跟猫抓似的直痒痒。
陈儒衫高高抬起下巴,“听说是那位皇四子”。
他其实也没听太真切,但是家中的儿子还算耳清目明,听见了唐楼那小子的惊叹声。
“雍亲王?!”
谷员外诧异到几乎破了音,但又立刻捂住了自个儿的嘴,“怎么可能?”
那位可是亲王位,不仅身份尊贵,更是权势滔天,怎么可能看上唐家那个小丫头片子。
这这这,这样的好事怎么能落到唐家人身上呢?!
两个多年相伴的老街坊对视一眼,均是忍不住叹息,“王爷糊涂啊!”
谷员外正了正头上的瓜皮帽,说句心里话,那种门风不正家里出来的女儿,便是为奴为婢也不配侍奉在王爷身边·····倒是自家那刚满十六岁待字闺中清清白白的闺女勉强配得。
陈儒衫何尝不是这种想法,自家小儿子那么优秀,可考中举人还得在京城等着吏部的大选。
即便钱花得如流水一般,那缺额也不是时常就有的,便是好不容易等上了,也只是某地的县丞或是主簿,蹉跎数年也混不上一县主官的位置。
可若是朝中有人,一切便会全然不同。
陈儒衫想到家里那个虽不曾识文断字,但异常乖巧的女儿,顿时有个绝妙的主意涌上心头。
他略一拱手,“老夫实在羞于提起那等不知廉耻的人家,告辞”。
“陈老哥说的对”,谷员外亦是满脸的赞同,“那样的手段,你我清流之家实在是比不过的,还是远着更为妥当”。
二人扭头看着那紧闭的大门,齐齐啐了一口,这才带着满脸的轻蔑回了自个家里。
谷员外刚一进门,那些轻蔑就烟消云散,他火急火燎的吩咐自家那刚搞来许多舶来品的大儿子,“快,把前儿船上最贵重的东西,包起来送到唐家去”。
俗话说的好,一个好汉三个帮,唐家的那位贤侄女在亲王府想必双手难敌四拳,多找些人帮衬着自然是应该的。
又言远亲不如近邻,唐家大哥狼子野心对亲弟弟出手,自然不如他们这些做邻居的亲热。
“爹,给那破落户送礼作甚?”
谷老大有些迷惑不解,“不是说唐家门风不好,怕带坏了小妹吗?”
“瞎说!”
谷员外像是只被踩了脚耗子,立刻喝骂道,“我与你唐家伯伯那可是拜把子的交情,亲如兄弟,怎可能说出那种不堪入耳的话”。
“好了,别问了,你只管做便是”。
无论如何,他谷家都要成为这条街上与唐家关系最好的人家,然后紧紧的攀上这条路,若是能取而代之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谷老大虽是满腔不解,但他素来都是孝顺听话的,亲自包了库房里最贵的东西,又拿上好的礼盒装了,这才巴巴的送来。
看着四色礼盒,谷员外满意的点点头,率先起身往外走,“走吧儿子,瞧爹为咱家求一条通天道出来”。
谷老大满头雾水的跟了上去,却在门口遇到了陈家那个管理俗务的大儿子,同样,那人的手里也提着精美至极的礼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