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朗气清。
山鹧鸪三两声,行不得也哥哥。【1】
“侍灵使呢?那丫头呢?!”
药仙师父的声音划破清晨的宁静,群鸟振翅散去。
隋云慢悠悠摇头,这一觉他睡得特别好,一夜无梦,睁开眼,天已经大亮,那两人已经不在庙里。
“花生师父,天还没亮的时候,我早间看见那位姑娘出去,我想着大约是去方便,我问,问也不大方便,就就没问。”眼下一片乌青的吴棠缩在门口喏喏道,说着说着还脸一扭打了个喷嚏。
莲花生:“……这药你吃一颗。”
可怜孩子。
“谢谢花生师父。”吴棠惊喜抬头,双手接过药瓶,“那位侍灵使大人早上念叨着饿了,许是找吃的去了。”
吴棠还以为他们都不会搭理自己了呢,昨天确实是虞柳做的过了,不过虞柳也是受了刺激,也怪他当时阻挠不及时,害得那位小仙君也受了伤。
吴棠想着就朝隋云看过去,就看见一身素袍的隋云脖子被棉布裹住,还有那个显眼的祈福穗子。
……
莲花生猜测:“那丫头多半是从城里逃出来的,怕我们再带她进城,趁着天还没亮溜走了。”
走了也好,至于玄凛去哪,他们也管不着。
隋云和莲花生商量着,说自己身体不适,跟着进城不太安全,在庙里等他们。
“现在城里情况不清楚,在外面等我们也更保险,确定城里安全了我会出来接你的!”莲玉浮拍拍胸膛。
吴棠闻言也赶紧凑近:“是是,我昨夜也听到那姑娘的话,我们先进去看看,我我这里还有些符箓,你可以拿着保护自己。”
吴棠此时状态基本已经恢复,但是隋云身上却几乎没有灵力的波动,他以为隋云在来的路上都是师徒俩在保护,索性送点符,多点保障。
隋云沉吟,正打算表示一下感谢,就听见屋外传来喧闹声。
众人看去,虞柳一马当先,身后跟着十几个仙风道骨的紫衣男女,正从院子门口走进来,挥手处理了昨天院子里的污秽,举手抬足均是仙风道骨,衣着华丽,恍若神妃仙子。
这些樗夷弟子都是跟着虞柳出来历练寻宝的,昨日被活尸冲散,早晨才赶过来。
虞柳换去昨天那身脏坏的衣服,换上一件藤紫辛夷花绣纹大氅,不复昨日狼狈模样,神采飞扬,意态风流。
远远看见站在角落的隋云,莲玉浮见状随即挡在隋云面前,见无虑山的人护着他,虞柳眸光一闪,冷哼了一声。
没见到玄凛,虞柳在心里给四方城狠狠记上了一笔,又喊道:“崇光,走了。”
吴棠有些不舍地看着隋云几人,说了句后面会找他们再聚,追着虞柳跑了出去。
隋云倒是有些意外,这虞柳昨夜被收拾长教训了?今天竟如此平静。
没一会儿,师徒俩留下一些药也离开了。
隋云留下一张纸条在香案烛台下,如果他们回来没找到他,也能知道他的消息不会担心。
他看了一眼门口,吴虞二人扔下的破衣服,精美的花纹被抓破,血在上面晕染开,就像是那支摔碎珠沙华。
隋云摸了摸脖子,跨步走了出去。
此行北上,线索就在金墉城。
樗夷山虞栖渊每年的十月初会到这荒城,待上一个月,百年间,风雨无阻。
这是隋云动手的最好机会。
进城,势在必行。
“咕噜咕噜”,隋云捂住肚子。
金墉城是极北与四大洲的关堑划分之地,东西连接着数百万里的断崖山脉,而在绵延山脉之上是四大洲九大仙家和大乐王朝一起布下的大阵,彻底隔绝极北地域。
金墉城以北是魔域无量海,极少有人敢去,就算是得浮屠高僧的或得大造化的仙人也不敢轻易前往,这唯一的通道,就是这金墉城。
而金墉城就成了来往两域最大的要塞城镇,距离四大洲普通人生活的城镇万里之遥,中间还有不少天堑湖泊大森林。
普通人,很难到这里来。
那个叫阿凝的少女,灵力微薄,如果按照她所说那样,在流离失所之后走到这里来,可能性非常低。
再者,据记载,金墉城早在百年前就荒废了,怎么可能还有人?
有鬼这种话,说不定是真的。
这世道,有鬼太正常了,往来间,说不定错身而过的那个,就是鬼呢。
走近城门处,隋云抬头,朝着前方三十多丈高的城墙,耸入天际,遮天蔽日,清朗的天也阴了下来。
城墙色泽泛青,古朴雄浑,墙面雕刻着意味不明的纹样,应该是什么阵法的一部分。
莫名些眼熟,但没多想,比起破败的城墙,墙根下绵延数十引的曼珠沙华更吸引人的目光,灿若红云,寂静盛开。
这应该就是昨日莲玉浮看见的画面了。
城墙极厚,隋云钻进漏了一缝的大门,长长的甬道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看见前面一点光亮,再走到亮处,人潮吆喝汹涌而来,繁华景象映入眼帘。
茶坊酒肆,座无虚席;美食珍馐,香气扑鼻;胭脂布帛,颜色动人;街头开阔处,不少江湖卖艺人装扮成辟邪瑞狮,凤舞龙蟠,不远处吞刀吐火,幻术杂技,百戏腾骧,看得人眼花缭乱。柳陌花衢处,丝管迭奏,歌声绕梁,舞袖缓转,带着南音婉转的唱腔断断续续从巷子深处幽幽传出。
“尔……本此乡鸟。生不辞巢……不别群,何苦……声声啼到晓,啼到晓……唯能愁北人,南人惯闻如不闻……”【2】
更远处梵音法乐,偶有宝铎和鸣,隋云站在城门口巨大的扶桑树下,一时间有些恍惚。
——“阿雀,你怎跑到这儿来了?”
闻声,隋云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回头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