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琳娜和布布路的动作都顿住了。少年们背后火光冲天烈焰如云霞般席卷过赫尔墨村的上空,两人将要落下的脚步迟疑地悬浮在了半空,布布路脸上的神色介乎了诧异和欣喜之间——
“莉莉丝!”
少年猛地扬起手臂挥舞,略略踮起了脚,额发在热浪的微风中飞扬。岂可拉的女王没有停下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摆动的三对虫足,她像出逃的公主或是王女一样提着裙摆,丑陋的属于节肢类昆虫的那种长满了黑色尖锐毛发的脚从华美的繁复绸缎下伸出,巨大的腹部被遒劲有力每一次蹬地托举而起,如风一般掠过布布路和赛琳娜的眼前,金色的发丝从高束的圆髻中散落,若流星般飞扬。
有一滴晶莹水珠从她眼角飞逝,消弭进了那一点璀璨星光中,不知是雨还是泪。
永远不死的少女唇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像在颤抖,像在犹豫,独独不像是在呼唤什么。
只有布布路很远、很远地听见了一个重复的音节,又遥远又模糊,仿佛被谁被什么给吞噬了,那么轻易地被雨水给打碎,落了一地的狼藉。
“爸……爸……”
科娜洛手中腾起巨大的火球向着阿尔伯特砸下的前一秒,那个笼罩在黑色袍襟下的男人,第一次在他们面前显露出了那么明显的迟疑。好像有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孩抓住了他的衣摆怯生生地拽他,把他拽得愣了一下,低头,却谁也没看到。
火球带着爆裂的火星与飞扬的火焰坠落。阿尔伯特头顶亮起的蓝色护盾迟钝又脆弱,在冰与火相击的那个瞬间就蔓延起了满目的细小龟裂——下一秒,冰盾碎裂,所有冰晶都在瞬间被火焰吞噬,若细雨落进烈火,不留半分痕迹。
那个瞬间,那个身穿紫色礼服长裙,金发高束在头顶的身影,义无反顾地冲进了火海。高温席卷吞噬了她身上的所有水滴,不论是泪还是雨。金发与火焰交织向天边而去,她闭眼低头,眼睫燎起了细小飞灰,那双长年累月在林中不见天日的白皙手臂伸出,伸向了那个同样站在了烈火中的男人。
火焰还在燃烧,火舌如浪潮般涌动,肆意吞噬着所能触及的一切。莉莉丝从背后环住了阿尔伯特的脖颈,少女因为异化已经比父亲高了许多,她自上而下双臂搁在他肩头,略略低下头去,仿若垂怜。
“爸爸。”
像是撕裂了束缚着最为强大的怪物的咒缚,像是烧毁了禁锢着最为邪恶的怨灵的符文,像是冲破了困囿着最为暴戾的恶徒的牢笼——
高温与烈火一同在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在众人面前于瞬息间出现的一片冰原,带着无数高耸的冰柱和扑面而来的刺骨寒气,以阿尔伯特和莉莉丝为原点,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强硬姿态将所有方才还在熊熊燃烧的火元素全部吞噬了。
科娜洛在冰霜蔓延到脚背上前后退了几步。饺子远远看着那两人,或可以说两个非人的怪物,晦暗不明的眼中闪过一道似是带有遗憾意味的光,最终只是转头,以一种计划已经成功了的姿态向布布路点了点头。
赫尔墨村的火焰还在烧着,酸雨还在下。被高温蒸发后化作了有毒的瘴气,在村落上方弥漫,顺着风逐渐飘散向了猩红森林的方向。饺子仰头看着那片浑浊的雾气。朦胧间,那雾气之中,缓缓现出了一个模糊又陌生的人形,似是自无尽的虚空而来。
那人身周裹着一层淡薄的、似是雾气般的东西,混杂在那片散发着不详意味的浊雾中,像一滴落进了恶臭水沟的水,却没有被吞噬消散,而是顽强得难以置信地笼罩在他身旁,宛若蚕茧,将其紧缚。刹那间那层叠的茧被从中撕扯裂开,白色雾气若细丝般断裂垂落,白色的圣洁的辉光从中迸发——
被光勾勒出的剪影有着散乱的黑色长发,带有细微的弧度,同有着兜帽的外袍一起在风中凌乱。兜帽下的阴郄中透出一点煞人红光,挟满目杀意而来,直冲无数冰棱中站立的那两道身影而去。
刹那间,灰白雾气撞上森然寒霜,巨大的冲击将旁观的众人都震得后退了半步。看到饺子点头的布布路立即摆出一副像是懂了的表情,拉着赛琳娜的手腕奔向了赫尔墨村的接天烈焰。
留在原地的四人和莉莉丝入神般地旁观着这场由两个不死的人类表演的神级对决,不时有雾气与冰晶火苗四散飞溅,在每个人的眼瞳中划过璀璨的尾翼。
饺子和帝奇第一次在长明面前那么绝望得无能为力,因为武力那种再单纯不过的原因。
饺子看着那个雾气中模糊的身影,声音平和,“这里的战斗已经……超出我们所能介入的范围了。”
帝奇和他一样遥遥望着那两个在空中频频对撞的身影,每一次撞击都能从脚底感受到那种自更高维度而来的震动——那种他们无可撼动无可介入的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