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台寺名气远不如庆霖寺,庙宇更多有不及,却更多了几分庄重沉稳。
木鱼声伴着低低的颂经声飘来,身穿半旧禅衣的人合着皮眸子,跪在佛前,骨节分明的手拔动着佛珠,让人身心宁静。
许久,经文停歇。
那人抬头,才看到他一头青丝未去,原来是俗家弟子。
小和尚红着脸,垂头走进去道。
“师叔,翰林侍讲学士叶大人求见。”
“不见。”
佛前的人头也没抬地拒绝完,拿过供奉的经文一张张放进香炉里焚烧。
“金解元。”
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
来人是个眉目精致如画,气质绝尘的锦衣公子。
“贫僧了尘,公子认错人了。”
了尘双手合什,双目深邃沾染了苍桑,眼角的纹路掩不住周身风华。
可以想见年轻时是何等耀眼。
他侧着身,露出佛前的无字牌位。
叶槿安多看了几眼,便被对方移步挡住,那人云淡风轻的脸上带着探究看过来。
他理了理衣冠,拱手一拜道。
“小弟见过姐夫。”
“你……你是?”了尘容色微变。
“叶氏璟之,忠毅侯府行九,姐夫怕是没见过小弟。”
说完,再次行礼,郑重道。
“今日璟之前来,有些关于阿姐的旧事想跟姐夫请教。”
对方眼里闪过许多东西,叶槿安一时抓不住,了尘突然转身背对着他道。
“了尘已是出家人,尘缘尽了,旧事如尘如烟,早已经散尽,叶施主请回吧。”
“哦,大师既是尘缘已了,为何还留着青丝未去,可是怕家姐不喜欢。”
叶槿安说着,绕开了尘走到佛前,在对方心绪大震,无暇顾及拿起无字牌问。
“这是阿姐的牌位吧。”
了尘想出言喝止,叶槿安已经双手将牌位奉好,跪下跪了三个头。
“委屈阿姐在这些年,弟特来迎你归家。”
“不行,你不能带她走。”
了尘夺过牌位抱在怀里,终于面色大变,叶槿安却是冷了脸。
“你这么无名无字的将她安置在这里,凭什么阻止?”
“你以为是我不想吗?如果我敢书牌,那人就要公开她的身份,本就是我无能,宜儿一身清名,不能就毁在我手上。”
短短几个字,像是掏空了他的力气,了尘紧紧抱着牌位滑坐在地上。
两行清泪落下来,无助又绝望。
他微微仰头,将眼中的泪意逼下去,深吸一口气问。
“你说的那人,可是先帝?”
“你怎么会知道?”
了尘带着惊骇抬头,“谁告诉你的?”
“当年宠冠六宫的宸妃当真是阿姐?”
那人想摇头否认,叶槿安矮下身子,伸出三指道。
“叶璟之在此起誓,若入宫非她自愿,我定会将她迎回来。”
“当真!”
了尘紧紧抓住他的手,像是握着救命稻草般,只片刻叶槿安的手背就现出几道红痕。
他眉心未动,由对方握着,轻轻点头保证。
“绝无半点虚言。”
话落手上力道一松,了尘已经陷进回忆里。
三十多年前。
正值壮年的先帝秦烨还只是皇子,时年帝位之争,他最强劲的对手是当时的大皇子。
先帝是三皇子,却占了嫡字。
大皇子确实长子,两边明争暗斗,可谓花样百出。
当时的阁老正是先帝的亲舅,大皇子自然讨不到什么便宜,眼看皇位就要落入秦烨手里。
大皇子一系自然也不能答应。
不知是谁出了主意,让两位皇子入军中历练。
大皇子舅家就是镇北公府,此提议打得什么算盘,谁都清楚。
可本朝一武力国,向来推崇文武兼备,这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阁老周旋着,将先帝派到还算太平的西南历练。
原本只打算走个过场,清清匪患,就能回朝登上太子之位。
却在开始就算错了大皇子一系的打算。
那日先帝隐在后军之中,身边隐隐围着保护的侍卫。
传令兵打马前来,言几里外的军队已经理清山匪,请后军前去会合。
先帝大喜,飞马前去,后军被远远甩在了后面。
一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就在此时从山坳里冲出来。
护卫很快就被残杀殆尽,一把钢刀兜头砍下来,避无可避,他不甘地闭上眼,已经做好了身死的准备。
嗖的一声,利箭破空而来,那刀偏了几寸擦过他的手,留下一刀长长的伤口,鲜血落下。
一袭红衣的女子骑着白马飞身赶来,身后跟着如狼似虎的叶家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