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的喜悦没持续多久。
云峰大师手捻着佛珠在锦绣宫前厅转了几圈,伸手抚过床上大皇子。
半敛着眸子,轻轻叹气,老和尚空灵的声音道。
“幼兔难敌壮马,殿下是被妨着了。”
短短几个字,李福心头咯噔一声。
“马。”
锦妃泪光一收,“大师的意思,是有属马的人妨碍了易儿?”
云峰大师轻轻点头。
李公公提着的心再次落下去。
宫里的贵人们没有这个属相的。
“大师说只要属相马的不入宫门,殿下不日便可痊愈。”
留了几个小太监伺候,自往勤政殿禀报。
原本以为简简单单的事,李福却在御案前跪了许久,也没等到平身两个字。
只能听到奏折翻动的声音,似乎将他忘了。
能到这个位置,他绝非蠢人。
李公公猛地想起来,宫里的贵人们确实没有属相马,他却将最要命的那位忘了。
想到那个人在主子心里的位置,冷汗顿时就下来了。
“奴才该死,圣上恕罪。”
上首的帝王冷哼一声,终于大发慈悲丢下手中的折子冷冷道。
“既是属相要克,传朕旨意,送大皇子去寒梅园养病,即刻启程,不必来谢恩。”
“奴才遵旨。”
短短几句话,锦妃的打算落了空,偷鸡不着蚀把米。
李福自是没有半分同情,重重跪头退下去宣了旨。
锦妃如何灰心不甘另一个当事人叶槿安全然不知。
此时他刚用完晚膳,茶刚端上来,便有问房来报,有一位宋公子求见。
按本朝惯例,走情访友多是在上午。
除非万分紧急或者十分要好的好友,才会选在入幕时分到访。
叶槿安早些年为了科举,几乎将时间都花在书本上。
到后来回籍守孝一走就是好几年,回来几乎开罪整个朝堂。
有人恨他入骨,有人避他如蛇蝎,在这京中自然没有什么好友。
“宋公子?”
他带着疑惑接过拜帖,只见上面写着“宋怀君”三个字。
眼前出现那张与他肖似的脸,还有那柔柔的嗓音,一时表情复杂。
“主子若不想见,不如小的打发了他走?”
青玉没看帖子,只窥着他的神色,十分机灵地说道。
“罢了,去把人请进来吧。”
叶槿安笑着摇头,青玉退下去,他也想知道,那位宋公子来找他干什么。
过了大根一刻钟左右,青玉领着宋怀君进来,穿着墨绿的春衫衬得他脸色如玉。
与数月前比起来,对方似乎更瘦了些,到是眼里那层若有似无雾气散尽,露出清亮的眸子实难让人产生恶感。
“见过叶大人。”
宋怀君拱手行礼,声线柔柔,比女子多了几分爽脆,又与一般男人十分不同。
叶槿安脸上只微微露出些讶意,习惯察言观色的宋怀君当即笑着解释。
“草民自幼学戏,班主担心变声后唱不了旦角,给草民等配些药,吃下去便再无此烦恼。”
第一次听到还有阻止人变声的药,想来对身体损害不小。
那班主如此狠心,宋怀君怕是没少吃苦。
这大概也是对方如此消瘦的原因,叶槿安心里顿生怜悯。
“宋公子请坐。”说着,示意青玉上茶。
“叶大人无需为宋某感怀。”宋怀君笑意温和明媚。
“若不是班主好心收留,双亲离世后,在下原本是要被叔叔卖到勾栏去的。后得贵人开恩,赏赐了田地庄子,怀君已经心满意足。”
有道是知足常乐,叶槿安笑笑不再多说。
青玉奉茶退下,他开门见山道。
“今日宋公子过来不知所谓何事,不妨直说。”
“果然瞒不过大人。”
宋怀君脸上露出些挣扎,随即站起来朝他拱手,“本不该来打扰大人,在下原本长于北燕,在京城实在无人可托。”
这人好好的会被弄到京城来,罪魁祸首自然是秦煜,只是细算起来,他叶槿安似乎也脱不开干系。
他强忍着抚额的欲望,示意对方坐下,一面点头保证。
“但说无妨,只要不违礼法,叶某定当竭力。”
“叶大人放心,在下所求之下不违礼法,于大人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宋怀君脸上露出喜色,再次站起来求到。
“在下想将手上的田庄转让,凑些盘缠,回籍过活。”
宋怀君话音一落,叶槿安就知道这人为什么上门来求他了。
皇上赏赐的东西,别说转卖,保存不好,都是抄家灭族之祸。
换成任何人,都不会敢应这种掉脑袋的事。
更还有人摸不清皇帝的心思,怕是也不敢冒然放宋怀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