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檐停着休憩的小鸟，小鸟全身羽毛嫩绿，幻视道观里的绿绿，路过的宫人喊着“点师”，点师不理不睬，径直前行，转角处撞出一个宫人，和雪千秋撞个满怀，怀里的食物散在地上，宫人不停眨眼睛，点师停住脚，提起他的后颈。

“点点～～”道童爬起来，捡起地上的茶果，在衣袍上擦了两下，递给点师，“刚做的，尝尝。”

不用问，道童是从御膳房“拿”的，点师手伸进道童怀里，摸出一包山楂，丢开道童，拆开油纸包，捡了一粒丢进嘴里。

“你们慢慢逛，有缘也不见。”道童从雪千秋身边跑过，听到“钦天府”三个字，按照这条路直走，道童会去到钦天府，他可以找到夫子。

山楂成熟过头了，沙软绵糯，不好吃。点师把油纸包塞给雪千秋，雪千秋一头雾水，折好油纸包收进袖中。

点师后背似乎长了眼睛，知晓他的动作，“他很啰嗦，一说便是几个时辰，现在不吃，以后没得机会吃。”

点师话里有话，雪千秋迟疑，拿出油纸包，边走边吃。迎面走来一排端着茶果的侍花郎，最前面是仙宫的茗师，她停住脚，目光在雪千秋身上扫了一圈，“新来的茶师？”

“放心，没人会抢你的位置。”点师伸向侍花郎盘子里的茶果。

茗师一巴掌打过去，“刚进了贼，就剩下这些了，你再吃，我交不了差。”

点师悻悻然收回手，走在茗师身侧，“花田守不住，守着茶果有何用。”

茗师微笑：“好过你，困在钦天府。”

点师脚步加快，连带着雪千秋也加快脚步。穿过宫门，停在殿门，点师示意雪千秋单独进去，皇袍加身的人坐在两层台阶之上，观赏手里的剑。

剑鞘一半白玉一半黄金，随着他的动作，里面传出金属碰撞的声音，是掉在海里的金玉错。

茗师是为了取金玉错？

雪千秋站在原地，等待台阶上的人说话。

“最近在看什么书？”古宋皇轻轻把剑放在地上，望着老人。

来时头发上染了墨汁，墨香经久不散，走到哪里都是一股子墨味，雪千秋胡编乱造，“《忘千书》”

“以前你可不喜欢看书。”古宋皇拍拍身侧的台阶。

雪千秋弓着身体走过去，“年少不知书中宝。”

“哦——”古宋皇抬头，“你倒是与我说说书中有几宝？”

雪千秋止住脚步：“字字为宝。”

古宋皇：“即字字为宝，为何读不懂字中含义？”

雪千秋最近看过的墨宝只有圣旨，古宋皇人在皇城，却知道是他假传圣旨，雪千秋弓着身体，“囫囵吞枣，过眼即忘。”

“你呀你呀。”古宋皇再次拍身边的空位，“这么大人了，还跟孩童一样。”

雪千秋弓着身体坐过去，中间隔出一拳的距离。

“看看你做的什么东西。”古宋皇抽出袖袋里的望远镜，丢给雪千秋。

雪千秋记得它，去年贺礼，一起送过来的，雪千秋下跪认错，“臣知错。”

古宋皇：“雪域太远，难以做出我想要的，我给你辟出一个园子，你可以慢慢做。”

雪千秋：“入京时，我和茗师交手，受了点伤，伤了根骨，再也做不出精美的器械。”

此前民间谣传，茗师动手打伤了雪域领主，说是折了腿，断了胳膊，瞎了眼。现在见到本人，是比画像里要瘦许多，古宋皇动了恻隐之心，责怪茗师下手太狠，刚进屋的茗师心中直喊冤，又要背锅。

古宋皇抓住雪千秋手腕扶他起来，“我会找人治好你的伤病。”

雪千秋：“雪域人生在雪里，只要回到雪地，伤痛自然痊愈。”

古宋皇握得雪千秋指节发白，“你在恨我？”

雪千秋答得挺快：“没有。”

古宋皇：“你在责怪我当年没出兵？”

雪千秋的回答依旧是“没有。”

古宋皇：“当年各路敌军南下，我不得不为。”

雪千秋默不作声。

古宋皇厌极了他不说话，“若是派兵支援，敌军将会深入腹地。”

雪千秋冷静提问：“为何是雪域？”

“你还是在怪我。”古宋皇说，“雪域处于边境，我派去的兵半途遭遇叛军，广陵的军呆在腹地，若是把她们调去雪域，你现在看见的，便会是满地坟墓。”

雪千秋不言。他曾派人查过，古宋皇未曾派过兵。

“所有人都在怪我，今天上奏说钱给少了，明天上奏说又受灾了，我给出结果不是你不满意，就是他不满意，我不过是一个华丽的傀儡。”古宋皇发泄心中的不满，踢中地上的金玉错，叮当错乱，“这个位置你来坐？”

雪千秋：“臣过眼即忘，担不起这大任。”

“你倒是乐得自在。”古宋皇冷静下来，坐回台阶。

“又有茶果吃。”刚醒过来的雪王被赵公公带来，雪王看见茶果，跳到侍花郎跟前，攀着侍花郎手臂，踮起脚拿茶果。

雪千秋脸色铁青，他拿城儿当筹码。

雪王双手抓着茶果，溜到雪千秋跟前，递给他一枚，“你们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