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她不在,院子又恢复平静,却又好像冷清得更盛往日。
他察觉,自己竟生出了几分牵依不舍。
有什么不一样。
孤身一人的黑夜里更能感知到这细微变化。
两人加了联系方式,此时他垂头看着手机里多出来的联系人,搞怪的卡通头像,和她本人一点也联系不到一块儿去。
熄了屏,他看着地上的烟头,有几分难耐,有些想抽烟了。
尼古丁不足以让他成瘾,孤独才是真正具有致瘾性的。
一呼一吸之间,周遭的空气在体内幻化分裂成无数只食人蚂蚁,侵占他的四肢百骸,啃噬每一根神经,每一块血肉。
长久的侵蚀下,他成了一个空壳。
空虚的感觉并不好受,让他想要借助什么来将自己填满。
地上的烟头不过是虚幻的填充剂。
一个人久了,并不意味着他享受如此。
自己固步自封,别人进不来,自己出不去。
他处在一种无力的困境中,没有生气的灵魂安于此状,不愿做无谓的挣扎。
可他到底还是渴望的,渴望压抑的情感得到释放,得到抚慰。
不然他也不会回来这里,也不会因为看不到满月而落寞,更不会因为她的一句晚安而有几分难耐孤寂,不会因为和她一起吃了夏夜的枇杷而开始期盼和她一起吃秋日的柿子。
又坐了一会儿,月亮才现出圆满的轮廓就又被另一片乌云盖住。
他再一次按亮屏幕,视线停留在她的头像上。
内心有一丝柔软的充盈之感,弥补了月缺的遗憾。
江承起身回屋,看到茶几上放着的袋子,才想起忘了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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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浅喜出去是想要消消食的,没成想又吃了一肚子回来。
时间还早,她去卫生间洗漱完回了自个儿房间。
坐在电脑前,连接上数位板,打开PS,建画布画草稿。
这是她之前接的一个人设稿,单主要求的人物设定是西装暴徒,审判者西装革履皮鞋锃亮,坐在椅子里翘腿踩着凶悍恶徒的脊背,不屑,打压,人格侮辱式的刑讯。
禁欲与粗暴结合。
说实话,挺色气的。
唐浅喜打着草稿,不自觉就想到了江承。
那身材真是完美代入。
性格嘛……江承闷葫芦一个,和西装暴徒反差太大……
不过一想到他之前当过兵,就……
就好像又可以了。
画着画着唐浅喜感觉脸有些热,去洗了把脸,降一下温,又坐回电脑前,尽力抛除杂念,认真勾画每一笔。
其实说起来,唐浅喜的本职工作是漫画师,画插画只是她的副业。
也是无心插柳,唐浅喜在漫画上遇到瓶颈或者是思路受阻时会画一些极具个人癖好的东西来排解郁闷。
唐浅喜承认自己是有些癖好在身上的,胸肌,蜂腰,翘臀,西装挺括,皮鞋锃亮,领带松垮,衬衫微敞……
她画完随手开了个小号,将画分享了出去,本只是投石问路,没成想一石激起千层浪,如今小号的人气早已与作为她漫画师身份的大号拉开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遥遥领先。
唐浅喜咋舌,不用分析她也知道原因在哪,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这繁华开放的二十一世纪,已经迎来了男色时代。
在网络上谁也不认识谁,她还是挺大胆的,分享出去也没多在意。但当她第一次收到铺天盖地的评论时,一个一个让人脸红心跳的小作文层出不穷,她还是看得面红羞燥的。
但这也是刚开始那会儿,羞耻心在几次之后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快乐至上!
后来有人找她约稿,她想也不想就接了。
毕竟,有钱不赚王八蛋嘛,快乐和金钱双丰收,岂不美哉。
抛开一切因素,每个人做自己喜爱的事的初心一定是美好的,她也是这样。
她记得自己小学时砸坏哆来a梦存钱罐,一枚硬币一枚硬币地数着,那么大的一个罐子存满了也不过两百多块钱。
她揣了一些钱在裤兜里,沉甸甸地坠着,走几步她就要提一下裤子。硬币碰撞叮铃咣啷的,她就一路提着裤子听着这声跑到报刊亭买了她人生第一本漫画杂志。
后来知道陈欢有很多漫画书,她如获至宝,每个礼拜都跑去借。
写完作业就偷偷躲在被子里看,沉迷于精美华丽的人物中,随着她们的表情动作对话代入剧情中。
后来她买漫画教材,跟着一步一步地学习,上课开小差在书页上瞎画,下课趴在课桌上涂抹又在铃声响时用橡皮擦干净,放学路上遇到泥巴地捡根树枝也能划几笔,最后回到家里在空白草稿纸上画下了她的第一个四格漫画。
在后来的以长大以后想做什么为命题的作文中,她写下了漫画家这三个字。
漫画家,仅仅三个字,仅仅只是写在了作文纸上,她却觉得自己好像向全世界宣告了她的梦想,从那三个小方格里窥见了自己色彩斑斓的未来。
她上高中时向杂志社投过稿,当时也起了点儿水花,但由于学业问题最后不了了之。
上大学后她为了赚外快也为了锻炼自己,会在群里接一些工作室或者个人漫画家的外包,同时她也画着自己的漫画。
再后来她的漫画有了起色,便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漫画创作中,遇到瓶颈也没有停下过创作,于是便有了一开始说的小号。
唐浅喜画完已经到了深夜,摸着床倒头就睡,这么一睡就睡到了天光大亮。
要不是手机响了那么一声,她还得睡下去。
唐浅喜迷迷瞪瞪地掏出枕头下面的手机,看一眼,心里还想着是谁扰她清梦。
是江承的信息:【枇杷放你家门口了,昨晚忘给你了。】
唐浅喜回他一句“谢谢”。
有些太干巴巴了,想了想,又发了个感恩比心的表情包。
放下手机准备再赖会儿床,人还没躺下,手机又响了一声。
江承:【还没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