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排除,但没证据,我只能恶意推测。”池晓瑜说,“Star Catcher灰飞烟灭,洛伦佐二月布展不成,最高兴的当属三山洋一,阿堇如今是三山洋一的打手,他一贯眼高于顶,毕业展不请自来本就奇怪,上厕所到火势蔓延这段时间并不短,就算他便秘,听到外面兵荒马乱,也该立马提裤子跑人,跑也是随大流往楼梯跑,怎么会跑去了后台?”
“你的意思是,阿堇受三山洋一指派,故意纵火烧毁裙子?”
“恶意推测嘛,人为短路的痕迹并不明显,又没造成重大人员伤亡,通常不会往‘人为’方面考虑。但阿堇时间线的确说不通,他又对弟妹干出过那种事,我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他。”
游云开沉吟良久,想起关忻脱口而出的那句:所有人都能跑出来,怎么就他跑不出来?他没事儿去后台干什么!
当时他只当关忻急怒攻心口不择言,现在仔细咂摸,品出不同的况味:是啊,火是从后台起的,阿堇去了后台的洗手间,但起火地点跟洗手间南辕北辙,他来看Star Catcher,也该是出现在展厅,没事儿去后台干什么?
游云开说出疑虑,池晓瑜说:“这么着,我帮你吹吹风,看他怎么解释。”
“好,”游云开不假客气,又说,“对了,姐,关忻被……关忻的事儿天知地知,你烂肚子里,就当没听说过。他不想让我知道,我就当不知道。”
池晓瑜翻个白眼:“废话,你以为我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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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阿堇到了别墅,一开门酒气冲天,好悬没冲他个跟头。游云开眼下青黑,嘴周满是青色的胡茬,意气消沉,满面颓废;家里乱糟糟,茶几地上一堆酒瓶子,间或几碗剩了汤的泡面,汤里泡着成团的纸巾,不知放了多久,幸亏是冬天,夏天不生蛆也要招苍蝇了。
阿堇皱眉掩鼻,游云开见他这副表情,草草收拾了一番,垃圾装袋堆到门外,又擦了遍茶几和沙发,才说:“坐,”等阿堇别别扭扭地坐下后,摊在阿堇右边的单人沙发里,抹了把脸,“找我什么事?”
阿堇不喜在肮脏的环境里多待,提早准备的安慰话全没派上用场,单刀直入:“晓瑜姐给我打电话了,知道你心情不好,我应该早来看看你的,但被烟熏的,我嗓子一直哑着,刚好一点儿。”
游云开又开了一罐啤酒:“没事儿,不管你的事。”
阿堇见他一如既往地偏袒自己,心下稍定,说:“关老师对我一向有成见,这次连累你被误会,我真的很愧疚,”游云开不语,面色阴沉,阿堇接着说,“他心情低落,你多迁就点儿,我们这种人,能得一心人不容易。”
“现在不是我迁就他,是他要跟我分手,”游云开咄咄刻薄,“你也是,上完厕所去后台干什么,你要是早出去了,我就能帮关忻保住裙子,就没这么多事儿了!”
阿堇愕然:“你觉得火是我放的?”
游云开瞥他一眼,没吭声。
“且不说我放火有什么好处,就说是我放火,总得谋定后动吧,怎么会陷自己于险地?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真的被烧死了!”
“烧死”二字掷地有声,重重砸向游云开心坎。游云开果然挽回,咕哝着:“我没说是你放的……”
阿堇无可奈何地叹气,大度地:“算了,我们十年的交情,还不知道你什么脾气?我要是往心里去,早就被你气死了,我今天是来帮你的,顺便还自己清白。”说着翻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摊放在茶几上,“看完这个,没准儿关老师就回来了。”
游云开一听有疗效,坐直了身体,和阿堇一起看向视频。视频十几秒,不长,没有移动,画面三分之二被虚掩的门遮挡,透过门缝,一个女人的背影正对着插电板捣鼓着什么!
游云开一眼便从女人的穿戴认出——分明是凌夫人!!
视频结束,游云开脱口而出:“这是——”
“凌夫人,”阿堇接茬,“我从洗手间出来,看到她鬼鬼祟祟进了后台,我跟上去,录下了视频。”
游云开黑瞳震动,说:“你有没有把视频交给警方?”
“前几天我身体不舒服,一直在留院观察,没来得及给,当然我也有顾虑,”阿堇说,“你知道,凌夫人毕竟是三山马上要宣布的品牌大使,我是三山的模特,要是直接冒然把这段视频交给警方,就是乱了三山的阵脚,三山对我有意见倒没什么,反正我倒霉惯了,”阿堇凄然一笑,“但也砸了凌导的饭碗——现任烧前任遗物,这种丑事无论动机,凌导都难辞其咎。他毕竟是关老师的亲生父亲,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才好了。听说你跟关老师因为我吵架闹分手,我特别内疚,只好找你商量,如果这段视频能帮你挽回关老师,那再好不过。”
阿堇一番话语感人肺腑情真意挚,看向游云开;游云开突然抬眼逼视,目露精光:“你发现凌夫人行踪可疑,却没有当场阻止,反而原地拍了视频,是这个意思吗?”
阿堇讶然,又迅速收敛愤慨,委屈地说:“你是不相信我这个人,还是不相信我拍的视频?要不是顾念关老师的面子,我早就把视频交给警方了!既然你不信我,我也不多说了,我这就把视频交给警方,让警方来断夺真假!”
说罢抓起手机起身就走,游云开懊恼冲动,在心里狠狠搧了自己一巴掌,口上叫住他:“阿堇!”
阿堇停住脚步,仍气着,不转身。
游云开强忍着恶心,起身来到他面前,虚与委蛇:“是我不好,我太着急了,你别往心里去。”
阿堇哼了一声,面上倒是缓和许多。
游云开说:“你把视频发给我,剩下的我来办,这样三山就不会怪你了。”
阿堇没立刻发送,问:“你打算怎么办?”
游云开意味不明地瞅他一眼:“欠债还钱,以眼还眼,天经地义。”
阿堇重重点头,仗义执言:“好,一定要把凌夫人绳之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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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堇走后,一楼书房门开,池晓瑜从中走了出来。原来她昨晚接到游云开电话,第二天一大早赶到北京,跟游云开细细商议后,当着游云开的面,给阿堇打的电话。
池晓瑜一边啃苹果一边说:“你又冲动了。”
游云开说:“阿堇以前说谎也这么漏洞百出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池晓瑜摇头晃脑:“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说着,看完了视频,“阿堇有把握让你交给警察,说明这视频是真的,真是凌夫人人为纵火,我们吃瓜群众又有乐子看了。”
“先不着急,等关忻回来,我先把视频给他看。”
“哇,让他们父子相残啊,你好狠的心!”
“把你咧开的嘴收一收,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池晓瑜照着他脑瓜拍了一巴掌:“怎么说话呢!”
游云开说:“但我还是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凌夫人再蠢,为了她两个儿子,也不会自毁长城,还有,阿堇见到不但不制止,反而拍视频留证据,就好像守株待兔,等着抓凌夫人把柄似的,他俩一个模特,一个品牌大使,风马牛不相及,哪来的深仇大恨?”
池晓瑜说:“不知内情,不明就里,我现在就担心,通报上已经说是意外,你冒然拿着视频找警方,警方会不会息事宁人?谁都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没什么重大损失。”
游云开冷笑一声:“我先看看关忻的意思,他一声令下,我就咬人!想息事宁人,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这时池晓瑜微信响了,点开看完,朝游云开扬扬下巴:“郑稚初下周回北京,不用怵他,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