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污泥吗?还是别的什么叫不上来名字的流体?
那流动着的黑泥淌到了我的眼前,那之中张开了一只只赤红色的恐怖眼睛,我被视野里这幅光景吓到连动也不敢动,生怕雇主先生发觉到我在偷听他们的对话。
纳什好像被放下来了,我清楚地听见她收敛着的喘气声,而后喘气声变成委屈的啜泣,很小声。
男人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倾听着这种委屈而又可怜的哭泣,如同冷心肠的男人注视着路边快要断气的小猫。
过了一会儿,他说:“你还在想着他。”
……听上去像是三角恋的对话开头。
然后纳什主动拽住了男人的领带,少见地表现出了强硬的一面,叫他低头,两个人开始接吻。
果然是一对奇怪的男女。
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吗?前一秒还在要死要活,后一秒开始脱衣服准备做。
难怪菲利普·迪克会写道:“爱是性的别名。”
“咔哒。”
我隔壁的房间门开了又关,想来是他们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了。
又过了十五分钟,服务员上来送夜宵,一碗热汤,一块奶酪,还有其他花里胡哨的小东西,松软的面包被摆在精致的餐盘里,刀叉筷子勺子被擦得锃亮,材质一看就很贵。厨子的手艺好得惊人,哪怕是简单的汤也会做得如此极致鲜美。
好在高级酒店的隔音性能也很好,没让我听见女人的呻吟声等其他一些不该听见的声音。
晚上十一点,夜宵吃得有点多。想起来之前酒店的露天泳池被雇主先生包了下来,我给他发信息问可不可以去游一圈,结果被雇主先生以极其恶劣的语气怼了回来:你是连拉屎都要人命令的蠢货吗?!想去就去,没人拦着你。
噢,忘了他正在办正事。
打扰人办正事会被马踢的。
我溜出二十七楼的房间,坐电梯来到了包场的露天泳池,服务员给我提供了一套可以下水的泳装。在水边我们谈起了很有钱的雇主先生,那家伙的奢侈连在这里工作多年、见过很多有钱人的老资历服务生都感到咋舌。
“所以说,那家伙是个人渣吧。”
“……或许是呢。”我附和。
“他身旁的小情人看上去连十五岁都没有,一个四五十岁的老男人却那样对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小孩子。”
这是很合乎道理的愤慨。
服务生只絮叨了几句就走开做自己的事情了。职业道德让他们不能在背后过多评价,被听见就坏了。
偌大的泳池里只有我一个人,游了几圈,我觉得有些没意思,开始在泳池里练憋气技能。
纳什也来了。
她四下环顾,似乎是在看周围有没有人,然后才放松下来,脱掉身上的衣服,她的个子迅速抽长,这次变作了成年男子的外貌,最明显的就是他四肢上纵横交错的疤痕——触目惊心又有种奇特的美丽(听上去像是变态的说辞)。纳什倒在泳池里,在水中沉沉浮浮,仿若天生的人鱼,紫色的长发在水里舒展开,像是蜿蜒生长的枝蔓,那种美很难被形容出来,我或许理解了雇主先生对于情人的喜好。
“呃?!你也在啊……?”
纳什迟疑地看向从水面上探出头的我,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缩成一团,尽力地掩盖四肢上的瘢痕。
“没受伤吧。”
“什么?”
“刚才的事情。”
“没有,我没什么。”
“不能离开他吗?”
听到我这么问,纳什疑惑地眨了下眼睛。
“为什么要离开?还有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他听得见。”
我惊诧:“这种距离也能听见?”
“事实上,你在偷听走廊里的对话他都知道,他的眼睛在直视着你。”
……我想起了那滩黑泥里的一只只恐怖红色眼珠。
“放在以前,他会直接杀了你的。”纳什自言自语着。
劫后余生的惊悸感此刻袭击了我的内心。
“我们明天打算待在酒店里打发时间,翌日早上会给你结账的。”
“今天玩得很开心。”
白天雇主先生买下的那只宜家鲨鱼正趴在岸边静悄悄地看着我们,黑漆漆的玻璃眼珠在月光折射下闪烁着深沉的色彩。